话音落处,玄色衣袍猎猎随风,如黑鹰展翅,疾风般超出世人。定王提着太子肩膀,几个起伏便到了光顺门处,随即飞身而起,在宫墙上立定。夜色暗沉如墨,光顺门外伤残的兵士堆积如山,四周寥落的火把明灭,陶靖和高元骁纵马守在门口,鲜血染满刀剑,修罗般岿然矗立,叫附逆的禁军逡巡不敢近前。
这头定王走过护城河的拱桥,瞧着笔挺温馨的朱雀大道时,本来沉肃的脸总算稍稍和缓。
三省六部的衙署几近都在此处,夜间值守的人早已听得动静,都胆战心惊的站在窗内张望。多数人怯懦,只敢躲在窗缝前面,中书省值夜待诏的是宰相韩哲,正肃容站在檐下吹夜风。本来悬着的心在看到定王的那一瞬归于原位,目送定王一行人远去,韩哲才舒了口气,还是进门,翻了昭雪头公文,便又冥思起来。
“殿下这是变着法儿的说我畴前傻!”阿殷莞尔,贴在定王胸前,稍稍抬头,“那这个模样,殿下喜好吗?”
是了,宫外!永初帝蓦地展开眼睛。他病中精力不济,思虑不如平常全面,加上此时疲累,经了提示才想起来——太子和皇后一败涂地,宫中这场变故彻夜恐怕就能传到外头去,承乾殿前的仗虽说打完了,外头要摒挡的还多着呢!附逆主将的家眷自要以谋逆之罪论处,暗里给太子策划策反的人,也不能遗漏半个!
近在天涯的苦战, 逆贼的剑锋与他只隔着一道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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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则前去邻近的崇明门和摆布银台门,以手中战战兢兢的太子震慑附逆的禁军,停歇苦战。
“我要见父皇……”太子声音颤抖,“父皇他必然是被你蒙蔽,我要入殿陈情!”
他自傍晚定王入宫后,便时候紧绷神经,方才殿外苦战更是令他破钞了无数精力。现在局势定了,他那强撑的气也散去,顷刻暴露病中的衰弱来,连抬手都懒怠。
“他囊中的东西,天然要拼力守住了——哪怕,是弑父杀君。”永初帝哂笑,眼神暗淡,“是朕胡涂了。”
四周的窗扇早已紧闭,将卷着血腥气的夜风隔断在外,但是那铜制烛台上面, 烛光还是忽闪明灭,如被劲风所扑。
有兵士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将兵器掷在地上,宣称只是受命于主将,绝无谋逆之心。随后,已被陶靖、高元骁震慑得肝胆俱裂,又伤残极重的右神策军兵士抢先恐后的弃了兵器,不战自退。陶靖留下高元骁在此,分了三百守门的兵士当即赶往承乾殿护驾。
夜风吹动她华贵的皇后宫装,格外显得苦楚。
傍身的弯刀已经出鞘,端端方正的摆在案上。
定王没了耐烦,蓦地伸手扣在太子肩上,随即扬声道:“窦玄、冯远道,护好承乾殿。”
永初帝躺在榻上,背倚靠枕,面色极差。
“当真有这么大功绩?”阿殷目光微亮,烛光下丽色逼人,“殿下不哄人?”
他如何就没想明白呢?
这话将太子最后一线但愿完整剪断。
定王早已活捉太子,内里的孟皇后必然也凶多吉少,败局已定!
怕仅凭口谕难以履行,又由魏善当场按他的口述写了圣旨,永初帝亲身盖印。
“太子把皇上的珍惜搀扶视为理所该当,心安理得的受了皇上赐赉的尊荣,乃至或许,已经想好了将来担当大统,将如何尊太后、封皇后、治天下。他这个梦已经做了太久,久得他早已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可俄然有一天,皇大将他的好梦惊醒了,他俄然发明,本来该属于他的统统,或许要落到旁人手中。皇上,您说,太子会如何想?皇后娘娘会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