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北风凛冽,卷着雪砧子往脸上直扑,他举衣衫挡住北风,连扶带拖的将阿殷带回她的屋中。阖上屋门后,胳膊实在被她拽得难受,干脆将她打横抱起,三两步送至榻上,才算是松了口气。
那里有甚么梅花,却本来是匠人堆出来的,醉眼中却跟真花无异。
阿殷曾见过很多喝酒的场面,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行云流水的姿式,瞧着赏心好看。
深雪封路,外头连过路的客商都不见半个,冷风的吼怒被隔断在窗扇以外,这炭盆中间,倒是暖气逼人,只要沸水作响。
是了,即便是那些荒唐的梦境里,阿谁美人也比她年长很多,风韵神采都比十五岁的少女更加夺目。梦境缥缈荒唐,无据无由,贰心底生出的幻像,她又怎会得知?
“卑职……”阿殷起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这题目听着耳熟,阿殷歪着脑袋想了想,仿佛是在凤翔的时候,有次从百里春出来,定王喝多了酒,也这般问过。
屋中,温酒壶中的酒已垂垂饮尽。阿殷另注了酒温上,“殿下,不如卑职叫人送几样下酒小菜?”
定王不觉得意,昂首看她一眼,竟自斟酒递给她,“天赋不错。”
她畴前何曾跟他见过呢?在都城十五年,她只是个临阳郡主想要死力抹灭的庶女,他倒是高贵的王爷。头回相见还是在那次马球赛上,她拼尽尽力打好马球,只为能博得他一丝重视,他却带着隋铁衣去跑马,半点多余的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畴前并没见过。”她借力之下,几近是整小我靠在了定王的手臂上,语气倒是笃定的――这半年察看,她确信定王并不记得那些事情,那么两人天然是没见过的。
阿殷脸上有些发红,大略是衣衫略厚之故。
掌柜的大略是惯熟了的,带着他到□□,声音热忱,“军爷放心,凡是有客人过来,小的都会问问来处。今儿雪大,除了方才那几个,就只要位贵气的郎君带人前来,你瞧――”他应当是指着这边,“那位就是他的侍从。”这语声落下没一会儿,便是冯远道的声声响起,对付那军士。
定王食指落在杯底,以指腹稳稳挑住,像是成心避开阿殷的手指。待得阿殷放手时,他指腹用力一旋,酒杯划出弧度,稳稳落入他五指之间,随即送入唇边,沉默饮尽。
窗外北风再次怒号,像是那年纵马奔驰在荒凉间,掠过耳边的风沙,异化着将士们的狂歌与喊杀声。这北庭都护府世代相袭,战役无数,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回想。
他忸捏而眷恋的挪开手指,再不敢多担搁半晌,扶着她就往外走。出了这道门,是个小小的隔间,冯远道执刀保护,闻声动静便迎过来。
特别是那年墨城之战,崔忱为救他而铁枪透胸后,便更深切的印在了脑海。
从北庭的交战,到都城的旧事,再到沿途风景情面。压在心底的愁绪被美酒冲散,窗外雪落无声,屋内红炉水沸,阿殷提及小时候练武吃了多少苦,又提起对隋铁衣的敬佩,定王便跟她讲隋铁衣在成为女将军之前的趣事。
外头的风像是停了,也不知是那里的客商冒着这般风雪前来投宿,遥遥传来抱怨之声。没过半晌,又传来些动静,却本来这一带每日都有军士骑马巡查,盘问过往客商,以保治安。
但是那也只是几面之缘罢了,她晓得他是定王,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一定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