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目光黏在那软糯的糕点上,腹中更觉饥饿,馋虫高文之下,毕竟是没忍住拈了一块送进嘴里——这侧间是为操琴而设,以定王的行事,必然不至于在这不起眼的角落给薛姬备糕点。既然说了是自取,她偷吃两块该当无妨吧?
屋内陈列简朴,薛姬坐在一方短榻上,正昂首望过来。比起百里春时的端贵多姿,此时她只薄施脂粉,眉眼虽也画了,到底王府不会挑上等的给她用,不似畴前鲜妍。满头的珠翠金钗都被收在了匣子里,她仿佛也懒得打扮,头发拿金环束起,而后披垂在两肩,身上穿一袭豆绿长裙,倒现出清丽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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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来往罢了,哪会指责。只是这问得高耸——”冯远道瞧向敞开的窗扇,外头雨声淅淅沥沥,下值的世人各自仓促拜别,也无人靠近这边。他抬高声音,问道:“那日你被内监带上高台,我厥后未曾问你,当时皇上可曾跟你说话?”
“岂止儿臣刮目相看,就连铁衣也颇看重她。儿臣去墨城时,因大雪封路在巩昌驻留几日,铁衣竟带她去逛贩子,令儿臣都大为吃惊。”
小婢女点头,“殿下叮咛备下这糕点,叫人自取,奴婢也不知是给谁。”
阿殷点头,道:“当时只皇后说我伴随公主有功,赏了玉快意,而后便没有旁的事情。如何,殿下俄然提及,莫非也跟这个有关?”
“高将军。”阿殷官职寒微,率先施礼。
定王只做不知,道:“儿臣畴前率兵北上,虽也在北庭墨城一带驻留,只是当时正值夏秋之际,虽叹其萧瑟,也不觉苦寒。此次深冬前去,途中数次大雪封路,才知北地艰巨,远超儿臣所知。”遂将当日所见所闻说给永初帝听,提及路上暴风卷雪,活生生冻死战马的事情,父子二人皆是感喟。
季先生已是五十余岁的高龄。他自幼文思聪慧,后以状元之身入翰林院,进中书省,官至中书侍郎,是当年睿宗天子颇依靠的重臣。他也是当时名动都城的大儒,与阿殷的外祖冯太傅友情极厚。厥后景兴帝谋了皇位,将诚太子诬为逆贼,并将东宫属官洗濯殆尽,季先生身居高位而无能为力,眼看着老友皆受臭名,心灰意冷之下辞了官位,只在家闲居。
“平常家宴,不必了。”阿殷招手叫来那小丫环,寻了披风和伞给她。
世上面貌类似之人何其多,阿谁叫灵修的女人早已死在了放逐途中,奏报上写得明显白白。
定王没推测永初帝竟会对阿殷这不起眼的侍卫留意。
薛姬报命,将玉葱般指尖落在弦上,斯须,琴音缓缓漾开。
阿殷想要掩上窗户,却见那头高元骁正往这边望过来,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公然,高元骁走过护城河上的拱桥,径直往这边走来,到得门口,号召道:“陶副帅,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