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眼瞧着上首脸孔威仪的帝王,心知狡赖不过,只好低声道:“是那日代王兄曾提及此事……儿臣……儿臣一时胡涂,才会出此下策。”
定王拱手,是惯常的冷肃态度,“儿臣以为,不成全信。”
太子鲜明色变,“父皇,儿臣明白了,是封伦,封伦!儿臣将他带来,就能鞠问清楚!”
太子按着地上冰冷的金砖,冷声道:“莫非你感觉,这些指认失实?”
太子心中大为惶然,欲待开口再辩,就听永初帝怒声道:“玄素,你说!”
从最后的平静到惶然,再至此时的心惊,太子的面色已然显出惨白。他身在东宫,天然晓得以储君身份勾搭江湖暗客是多令人不齿,乃至在脱手之前,已经想过万一事情败露会承担的结果——这两件事,他还承担得起。只是,封伦竟然会在暗中打通剑门的人刺杀定王,还将任务推辞到他的身上?
起码作为国之储君,为一己私利而对相府脱手,实在不分轻重。
太子一愣,“儿臣……没有啊。”
太子连声应是。
太子只好战战兢兢的将剩下内容看完,那手竟自微微抖了起来,叫那纸笺收回抖索的声响。太子也觉出马脚,忙扔动手札,伏在地上分辩道:“父皇明鉴,这信是有人假造诬告儿臣,儿臣绝未做过这些事!儿臣……儿臣敢以性命包管!”说着昂首觑了定王一眼,想说甚么,却又忍下了。
他的声音被闷钝的金石撞击之声打断,那座铜铸的镇纸被重重砸到他膝前,将金砖磕出个小坑,而后弹起,几近撞到他的脸颊。
太子有了些许底气,开口道:“这些事儿臣均不知情,是封伦攀咬诬告。儿臣虽有治下不严之罪,却绝无暗害兄弟之心,请父皇明鉴!”
“我记得你方才说,是受人蒙蔽?”永初帝虽上了年纪,心机却还是机灵。方才太子情急之下承认高家的事情,他虽觉话里不太对,大怒中却得空细辨,这会儿沉着下来回思,便觉出蹊跷来。
他强忍惧意昂首,便见永初帝面色沉如寒冰,眸中却尽是肝火。那是几近发作的天子之怒,非他所能承担,太子错愕之下,连声道:“父皇,儿臣觉没有勾搭剑门刺杀定王,儿臣没有!儿臣敢以性命包管,儿臣绝对没有……”
“还敢狡赖!方才你说的话,觉得朕没听清不成!”永初帝面色一沉,重重拍在案上。
定王见永初帝摆手表示他退下,也不再逗留,施礼辞职。
他有力接受这般肝火,更没有定王那样的胆魄迎着肝火回嘴,闻声永初帝那句话,深怕他生出摆荡东宫的心机,一时候顾不得中间的定王了,只告饶道:“父皇息怒,求父皇息怒。高家的事情是儿臣受了蒙蔽,一时胡涂打错主张,儿臣愿往高相府上赔罪,只求父皇保重龙体,千万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刺杀手足的事情太子或许不会做,但要说教唆跟定王越走越近的高相,斩鉴定王根重臣的干系,太子一定没有这个心机。定位所说鲍安的事非常可托,若关于高妘的流言,乃至凤凰岭的推落斜坡的事当真是太子的手笔,太子的用心确切可爱,也确切不识大抵。
好半天,永初帝才叹了口气,“这回行事,委实过于荒唐!东宫众臣也未曾劝止你?”
一向在旁沉默肃立的定王侧身朝太子拱手为礼,道:“这封信出自东宫属官封伦之手,那是个微末小官,皇兄或许不熟谙。不过,封伦所述的这些事情,皇兄也不知情吗?”——当着永初帝的面,他的态度不算咄咄逼人,却还是重重撞入太子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