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置?”定王嗤笑,“太子畴前做那么多胡涂事,何曾见父皇措置过?这事稍后再说,你先叫人将邱四娘和廖染挪出来,亲身护送入宫中东小门,会有人接办。若能见到父皇,连同你先前去过的歌坊,事无大小都照实禀奏。”他转向常荀,神采稍肃,又叮嘱道:“廖染的性命临时不能取,先留下右手。”
“好啊。”阿殷莞尔,因为身材高挑,跪坐时乃至比盘膝而坐的定王都要高上些许。她虽还是司马的打扮,官服冠帽俱全,在定王暖和声音的勾引下,却总轻易透暴露女儿神态,杏眼中盛着笑意,眼尾轻挑的弧度风情绰约,眼神中模糊有了缠绵意味,比之初见时的十五岁少女更见韵致。
这日气候阴沉,浓云堆积遮住日头,将连日的热气遣散很多。
这事情未免透着古怪,不过既然是君命,常荀天然不敢担搁,当即走了。
阿殷走至前面蒲团上跪坐,双手落在定王鬓边,悄悄揉动。她的指尖因为方才玩水,还带着凉意,贴在鬓间缓缓揉动,叫定王脑海中越系越紧的结解开些许。跟着指尖的行动,定王的神思垂垂又腐败起来,紧皱的眉头也稍稍伸展,他展开眼,眼底阴云渐散——
阿殷尚未想好要送定王甚么,便只在家偷懒。
若此事是太子教唆,方才殿上对峙,太子矢口否定,现在没了封伦,更是死无对证,即便有那招认手札,太子也可咬死到底。反过来想,封伦之死,也可猜做太子的安排。
倒是阿殷得了闲。
常荀有些不测,“将她们都送入宫中?那岂不是……”
东宫被闭,太子禁足思过的动静很快传遍宫城表里,朝野高低一片沸然——永初帝即位至今已有九年,太子虽庸碌无能,倒是永初帝亲身择定的储君,这些年当然受过很多责备,却从未遭过如此波折。闭宫思过意味着圣意如何的折转,朝堂中民气知肚明。
她虽自幼失了娘亲,却另有父亲的珍惜和兄长的照顾,他呢?
荷叶动摇,绯衫滑过绿波,高挑的身影盈盈落在劈面的白玉雕栏外。
这般听起来,仿佛也没甚么特别之处。
阿殷正拿银刀破橙,闻言顿住,目光一紧,“剑门背后……莫非是他?”
算来算去,唯有完整肃除代王,才能够将威胁尽数消去。
“道别该折柳为赠,院外就有柳树,我去折一枝送给殿下?”阿殷打趣。
“你在都城等我返来。常荀会留在这边,有事同他商讨,不成轻举妄动。父皇的行动必然会被他察知,你是我的侧妃,凡事皆可安排旁人去做,不成自陷险境,记着了?”定王的目光覆盖在阿殷面庞,见她点头,才松了目光。
定王回府时,常荀和阿殷正在清知阁里等着。
曲廊两侧的荷花正在盛时,邻近阁楼处有两支花苞亭亭而立,阿殷就站在栏边,绯色的官服在荷叶掩映下微摇,身姿比之荷花更见婀娜挺俏。定王在宫中攒下的积郁,在看到阿殷时扫去了大半,因而脚步轻巧的走过曲廊,进入阁中。
在定王府这么久,阿殷很清楚永初帝和太子对他的态度,更晓得定王踽踽独行时背负着甚么。论才调武功,威武判定,永初帝诸皇子中,定王可推俊彦。永初帝将东宫交给庸碌无能的宗子,即便定王殚精竭虑,忠闲事君,换来的也只是又用又防。永初帝究竟是怕定王羽翼太饱满威胁到他,还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更或者,永初帝已不将他当儿子,只将他视为有点血脉干系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