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泰帝当年与傅坚君臣相得,是因为朝廷风雨飘摇,北方战事还要靠他;对傅廷忠与傅廷信虐待有加,是因为兄弟二人互为倚仗,另有肃王在此中掺一脚;而他现在敢对傅深几次行动,则纯粹是欺负他年纪小好揉搓,而当代颖国公又是个随时要成仙登仙的废料点心,出了事也帮不上忙。
段归鸿几乎被气得倒仰,怒道:“两军对垒,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感觉他们不幸, 如何不想想那些枉死在鞑子部下的无辜百姓!你如许妇人之仁, 将来能成甚么大事!”
傅深看似内心很稀有,实在也虚得慌,他晓得段归鸿看在长辈的份上不会跟他脱手,但西平郡王行事邪性,傅深也摸不准他究竟想干甚么。万一他筹算造’反,还非要拉傅深一起下水,这事可就难办了。
他怔然地听着傅坚说:“天下安宁,百年乱世,成于你手,败于你手。你虽不姓傅,可骨子里倒是我们傅家人。”
“更别说你手中另有那甚么玩意死神,”傅深道,“一本万利的买卖。如果真在江南放开摊子,真金白银就得沿着长江逆流进您老的口袋里,别说是自主为王,到时候你就是想自主为帝,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那些死在青沙隘的兵士、死于纯阳道人之手的几个布衣,溪山村邝风县死于秋夜白的无辜百姓……他们又有甚么必死的起因呢?
性命贵的时候,一怒便有百万人流血浮尸,性命贱的时候,他就是那百万中的一个。
就像当年傅廷信对段归鸿说“百姓何辜”,现在换成傅深,他也只要这么一句话可说。
因为他晓得本身并不无辜。
托赖投了个好胎,傅深没有成为那“万中之一”,但他也不想当阿谁“万里挑一”,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他想走第三条路。
傅深点头:“哦,因为你‘人在西南’。”
“你!”段归鸿语塞, 半晌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鸟尽弓藏,皇上恨不得你死在青沙隘, 你还想着替他保卫国土?哪怕扼守一方自主为王也比在他部下受那鸟气强, 你明不明白?!”
天公略不顺意,便是旱涝蝗灾,凶年饥岁,上位者略不顺意,便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小小百姓,养家糊口已是不易,头顶着一重又一重的天,半生辛苦,只消一个飞来横祸就能完整毁掉。
他敛去笑容:“以是王爷,别希冀我听个故事就能变成你希冀的‘傅家人’。我这双手砍过数不清的蛮人,从未妄图身后转生极乐,该下天国就下天国,对别人亦是如此,‘伏尸二人,血流五步’就够了,谁作孽谁遭报应,扯上不相干的人做甚么?”*
“敬渊。”段归鸿俄然开口。
傅深心中一沉:“是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那百万枉死的人有甚么错误呢?
次年春季,阿拉木部草场被疯长的秋夜白侵犯,疫病多发,全部部族堕入发急动乱,傅廷忠率军反击,大胜东鞑马队于大青山,汉军乃至深切草原要地,几乎打下东鞑人的王城。
为防万一,段归鸿把杜冷派到了傅深身边。跟着天子的企图越来越较着,段归鸿终究对所谓的“人间承平”绝望了。他终究明白过来,只要那龙椅上还坐着人,傅家人、另有他本身,就永久也没法摆脱“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