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环闭门读书,除了贾赦、薛阿姨等人生辰时去拜了一回寿,再没出过门。黛玉探春等怕扰了他,也不敢登门。
王熙凤一起穿堂过户的走来,至台阶下,婆子摆摆手,悄悄说“睡下了”,熙凤向内一觑,见王夫人躺在凉榻上,身子朝里,似是睡着了,玉钏儿坐在榻脚给她捶腿,便也抬高声向那婆子笑道:“这早便睡下了?那我不打搅了,等太太醒了,与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早晨再过来。”
你道那贾芸是谁?他原也是荣宁二公的子孙,草字辈,只因家业残落,父亲早逝,只得一个寡母扶养,母子二人就靠宗族救济度日。贵妃探亲,贾府修建大观园,他凑趣上贾琏佳耦,揽了个栽莳花木的活儿,这才阔起来。他一贯聪明乖觉,偶尔与宝玉搭了句话,就顺杆子爬当了宝玉的便宜儿子。
贾政才因宝玉不肯好学、流荡优伶伤了一转意,见贾环知长进,欢乐非常,想起勤奋过分导致早逝的宗子来,本身嗟叹了一回,也怕旧事重演,反欣喜他不必心急,见他因连日苦读,眼窝下陷,一圈儿黑,又命他埋头保养。
两人说了会子话,蕊书取了汤来,奉侍贾环吃了,又打发他睡下。霁月在一旁冷眼旁观二人之描述,见统统如常,方安了心。
贾环虽与熙凤反目, 与堂兄贾琏的干系倒不错, 为了制止损及贾琏颜面,凤姐儿所为,他多数冷静忍下了,也不鼓吹出去。
由是工夫忽逝,这一日,正无聊之间,便见探春的丫头翠墨走来,递与他一张花笺,翻开看时,倒是探春邀他前去起个诗社,不由喜的鼓掌笑道:“风趣,风趣!竟是三mm高雅。”因而同翠墨出门,才至沁芳桥,后门上值日的婆子拿着个帖儿过来,口内说:“芸哥儿存候,在后门等着,叫我送来的。”宝玉翻开看时,见开端两行是:
霁月讽刺道:“你公然爱她,不如和太太说了,讨了她来,也不必又感喟又唉声的。”贾环听了,一发批她“胡说”,又说,“宝玉也不知是几世修的运道,身边这很多人物,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大小姑奶奶,都不是好开交的。这些年我冷眼看去,唯有你妹子还是个刻薄人。”霁月便说:“我们家人都是刻薄的。”
见她走了,平儿才说:“奶奶实不该插手这事的,丫头们有差事的,到了年事,自有成管事的或是她们父母做主,或是配个小子,或是往外聘出去,都不干奶奶的事,何况另有不肯出去的呢。”她说得隐晦,但是多年主仆,凤姐儿也是一听就明,不觉得然道:“这一个不一样,她那主子不像我们二爷好色如命,也不像宝玉多情心软,待她们倒刻薄,趁着另有情分在,早早的脱身出去,没准儿还能混上份儿嫁奁。”平儿感喟道:“我只怕一开了这个头,今后就没完没了了。”凤姐儿却毫不在乎。
霁月在帘子外蹲下,捡起碎珠子顺手用帕子包好,抿嘴笑道:“这蹄子,不知着甚么急,我正叫她呢,她倒跑了,只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回了屋子,蕊书也劝:“我是个丫头,原也不懂那些个大事理,只知凭它是甚么紧急事,总要养好了身材是底子。你如许没日没夜的熬,别说老爷了,就是我们见了,也心疼。”说完,自悔讲错,仓促扔下一句“我去看看炖的汤如何还没送来”,扭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