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忧愁的是丫头们。女儿家不比男人前程多,几个大丫头,特别霁蕊两个都是从小儿奉侍他的,朝夕共处,体贴小意,情分比旁人自是分歧。贾环也但愿她们好好的。小蝶不消愁,她憨人有憨福,家里老子娘哥嫂都疼她,当差这些年得的月钱都给她攒着做了嫁奁,既有她家里人做主,贾环给她添些妆也罢了,难堪的是两个大的,他别离找了两个丫头说话,霁月和婉些,见他把话说得明白,红着眼圈儿认了命,贾环重重的备了份礼,只待走前遣她回家,蕊书却好一番闹,直说再逼她就要一头碰死在贾环面前。贾环没何如,暗中决定临时将她拜托给探春,待她转意转意了再另作安排。
跑遍全城,费了好几日工夫,总算把东西购置齐备。这一日遣了小子将东西送到二门上,贾环亲身带了两个婆子将其送至惜春处。送完了东西,已至晌午,厨房里拿新奇的野鸡咸浸浸的炸了,配上白粥送来。贾环痛喝了两碗粥,下午正看账呢,有人过来讲,老太太那边凑分子给凤姐儿过生日。贾环忙遣人探听,去了半日,返来讲了,贾母那边聚了两府的女眷并有头脸管事的媳妇子,公然是在商讨这桩事,从贾母薛阿姨以下,邢王二夫人,宝黛三春姊妹,都出了分子凑趣儿,鸳鸯平儿等大小丫头也出了一分儿。
这位堂兄,常日里为人还好,就是在女色上犯胡涂。家里外头略有点子风情的女人,他见了就拔不下眼来!凤姐儿管束得再紧,他还是逮着空儿就偷鸡摸狗的,无怪乎被老婆撞个正着。
闲坐半日,好轻易等得宝玉返来了,赶过来与凤姐儿施礼。贾母王夫人都说他“如何也不说声就擅自跑了”,又骂跟着的小子们,问他到底哪去了,可吃了甚么,可唬着了,各种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得那样,不好撇下就返来,以是多等了一会子。”贾母只要他安然返来就好,见了他那里还恼,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他回席上看戏了。
她又拆开别的的包裹,点了点,共三套小头面,一套红宝,一套珍珠,一套碧玉,都做得小小巧巧的,面子又不显眼,正合小门小户的妇人戴,两匹料子,一匹细纱,一匹棉布,一块红缎子,做一身嫁衣不足,一块银红的霞影纱,另有一只镶金描银的小匣子,放了满满半匣子金银小锞子。只眼下这些东西,就足能抵得上一户中等殷实人家的全数产业了。
因着要外放了, 他想着,置下的财产倒还不打紧,总要把身边的人安设了才好。小厮里,捧砚客岁叫放到庄子上做了个庄头,桐叶诚恳,年纪却大了, 他老子娘也来求过一回, 说叫他先立室立业再来当差, 他本身也是这个意义, 就留下他, 寄英年小, 人也机警忠心,是这几年他下了力种植的, 能够留在身边做个亲信。余者服侍他的时候短, 也不靠近, 发些钱退归去也罢了。
归去花厅,世人已坐了席,只是等宝玉。左等不至,右等不至,急得贾母了不得。贾环只是垂眸坐着,一声儿不发。黛玉悄悄的问他,他拉过她的手来,划了个“金”字。
一会儿戏已散出,贾环四下一看,正找不见凤姐儿,才当她有了酒歇着去了,就见她哭着跑出去,爬在贾母怀里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贾母等忙问如何了,凤姐儿便哽咽着说出一篇话来:“……本来是和鲍二家的媳妇商讨,说我短长,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他臊了,就要杀我。”姐妹们都是未出阁的闺女,早已被李纨带着出去了。贾环站住脚,听得太阳穴上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