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道当时错,心境凄迷。红泪偷垂,满眼东风百事非。
天子淡然道:“朕当然要彻查,朕倒要好生瞧瞧,这栽赃谗谄的人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淡然反问:“还谈甚么睿智?竟然不吝以帝王之术把握臣工的手腕来应对后宫,真是可哀可怒。”苏茉尔又沉默很久,方道:“万岁爷也是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琳琅本立在大案前抄《金刚经》,听到崔邦吉通传,忙搁下笔迎上前来,先给佟贵妃行了礼。佟贵妃不想在这里见着她,倒是不测,不及多想。天子本坐在西首炕上看折子,见她出去,天子倒下炕来亲手搀了她一把,说:“你既病着,有甚么事打发人来回一声就是了,何必还挣扎着过来。”
天子这一阵子听完进讲以后,皆是回慈宁宫陪太皇太掉队些酒膳,再回乾清宫去。这日迟迟没有过来,太皇太后心生惦记,打发人去问,过了半晌返来道:“万岁爷去瞧端主子了。”
太皇太后俄然轻松一笑:“我晓得他不会像福临一样。”她身后窗中透出晌午后的春光明丽,照着她身上宝蓝福寿绣松鹤的妆花夹袍,织锦异化的金线出现刺眼的光芒。她凝睇着那光辉的金光,慢条斯理伸手捋顺了襟前的流苏:“我们也不能让他像福临一样。”
天子听她颠三倒四哭诉着,一时只觉真假难辨,沉吟不语。端嫔抽泣道:“臣妾罪该万死……现在臣妾都已从实禀明,还求皇上明查。臣妾自知罪大恶极,但是臣妾确切冤枉,臣妾现在百口莫辩,但求皇上明察。”连连见面,只将额上都磕出血来。
太皇太后道:“好孩子,我晓得你并不看重位份浮名,但是旁人看重这些,我们就不能让她们给看轻了。天子是一国之君,在这六宫里,他情愿汲引谁,就应当汲引谁。我们大清的天子,内心喜好一小我,莫非还要偷偷摸摸的不成?”
苏茉尔低声道:“这位卫主子,既不是要位份,又不是想争荣宠,她这又是何必。”
――纳兰容若《采桑子》
琳琅端了茶盘出去,佟贵妃已经退出去了。她见天子倚在炕几之上,眼睛瞧着折子,那一支上用紫毫搁在笔架上,笔头的朱砂已经垂垂涸了。她便悄悄唤了声:“皇上。”天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她们成日地算计,算计荣宠,算计我,算计旁人。这宫里,一日也不叫人清净。”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她们各式算计,那里晓得在这后宫里,三千宠嬖在一身,实在就比如架在那熊熊燃着的火堆上烤着。捧得越高,妒忌的人就越多,天然就招肇事事。”顿了一顿,说:“天子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使了这招‘嫁祸江东’,将阿谁宁朱紫捧得高高儿的,好叫旁人全去留意她了。”
琳琅承诺一声去了,佟贵妃定了定神,缓缓道:“事情倒真如皇上所说,另有蹊跷。那宫女招认,说是端嫔教唆她攀污宁朱紫,那味红花之药,亦是端嫔命人从宫外夹带出去。臣妾已经命人将夹带入宫私相通报药材的寺人、宫女皆锁了起来,他们也都招认了。臣妾怕另肇事端,已经命两名嬷嬷去伴随端嫔。如何措置,还请皇上示下。”
天子又道:“依孙儿看,这事既然到了如此境地,不如先撂着,天长日久天然就显出来了。至于宁朱紫,想想也怪不幸的,不再究查她家里人就是了。”妃嫔在宫中自戕乃是大逆不道,势需求连坐亲眷。太皇太后明白他的意义,笑了一声,道:“可贵你还晓得不幸她,她还怀着你的骨肉――难为你――”终究咬一咬牙,只说道:“你既说不究查,那便饶过她家里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