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嗯”了一声,问:“皇上走了?”
他终究掉过脸去。梁九功瞧见他出来,赶紧上前来服侍。
碧落听了心中直是忽悠一沉,瞧这景象不好,正不知如何答话,锦秋却喜不自胜地来回禀:“主子,皇上来了。”
天子还是笑着,停了一停,悄声道:“那么我今儿算是昏君最后一次吧。”
因要视朝,天子卯时即起家,司衾尚衣的寺人宫女婢候他起家,穿了衣裳,洗过了脸,又用青盐漱过口,方捧上莲子茶来。天子只吃了一口就撂下了,又回身去看,琳琅裹着一幅杏黄绫被子向里睡着,一动不动,显是甜睡未醒,那乌亮如瀑布似的长发铺在枕上,如流云迤逦。他伸脱手去,毕竟是忍住了,回身出了暖阁,方跨出门槛,又回过甚去,只见她还是沉沉好睡。那杏黄原是极暖的色彩,烛火下看去,只是恍惚而暖和的一团晕影。他垂下视野去,身上是朝服,明黄袖和披领,衣身、袖子、披领都绣金龙,天子方才许用的服制,至尊无上。
——纳兰容若《采桑子》
她俄然忆起极长远的之前,仿佛也是一个春夜里,本身单独坐在灯下织补。小小一盏油灯照得双眼发涩,夜静到了极处,模糊闻声虫声唧唧。风凉而软,吹得帐幕微微掀起,那灯光便又忽忽闪闪。头垂得久了,颈中只是酸麻难耐,还是经心全意地忙动手里的衣裳,一丝一缕,极细极细的分得开来,横的经,纵的纬……妆花龙纹……那衣袍异化有陌生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