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笙阖着眼,深深呼吸着气,嗓音黏稠问她,
崔沁在婚车上睡过一遭,精力倒是极好,反而起家往喜房四周打量起来。
洞房里候着一众喜婆,沈氏与苏氏皆在,另有两家的全幅嬷嬷并方嬷嬷甄姑姑等人,热热烈闹的,济济一堂,见崔沁被慕月笙抱入,没有人说半个字,只笑语晏晏让开一条道儿,诸人脸上都沾着忧色。
慕月笙画风高大奇伟,钟爱山川怪石,皆是大气澎湃之作,如许细致的宫廷画实属初次。
张张笑容如静态的画,从她余光掠过,过火盆,拜高堂....
崔沁半跌在他怀里,滚烫的温度贴在她胳膊,她吓了一跳,瞪着慕月笙,
“慕月笙,我怀着孩子呢,你复苏点....”
慕月笙听了这话,似有不恁,身子虽是往床上挪,却不肯松崔沁的手。
一小溪从西北角蜿蜒而入,环抱天井,草木幽深堆在两侧,泉水淙淙,似有水击脆石的叮咚声,沿平折的白玉石桥而过,便有一条石径通往正院清辉堂。
“夜深了,我也乏了,我们歇下可好?”
娇笑半晌,指缝倏忽松了松,明眸从细缝里稍稍探出一点光,一张俊脸在那手掌外无穷放大,她吓得缩了返来,顿时娇躯一转,又偷着乐去了。
慕月笙换了一身明红的中衣,双目微微阖着,高大的身子慵懒地倚靠在床沿一动不动。
最后,慕月笙牵着她绕过前厅,顺着游廊跨过一穿堂,劈面似有花香侵袭,崔沁猎奇,慕月笙亲手将那红绸给摘下,
院后松柏苍翠,庭前开阔怡人,东南角手植石榴枣树,现在花木稀少却被灯笼装点,如同石榴般披发灿色。西北角一高深的银杏耸入半空,哪怕是入夜被底下的灯芒衬托,仍然是金黄灿烂,诡秘绝艳。
慕月笙脑海里一片浑沌,醉醺醺的,只记得金陵那一夜人海茫茫中,她脆生生唤他一声哥哥,绵软娇柔,击溃了他统统大志抱负,只恨不得将她困在一处樊笼,锁在心尖,一辈子由着她嗔笑嬉闹,由着他娇宠纵肆,再也不要分离。
手才碰到他,却被他蓦地给攫住,一双幽深的俊眸缓缓展开,直勾勾盯着她,带着醉态却又暗含澎湃。
又不是头一回在他跟前换衣裳,崔沁压根没发觉不对劲,自顾自褪去外衫,忽的身后一刻薄的胸膛罩上前,激烈的热浪伴跟着一股酒气裹挟而来。
崔沁见他额前另有水渍,便执雪帕为他擦拭。
满目标红,映在眼里, 渗入内心。
崔沁略生烦恼,螓首倚在他肩头,任他在她脸上逡巡,心下暗忖着,连夫君都不对,那得喊甚么?
这辈子都未曾见慕月笙失态,不由大惊。
薄薄的红绸将她与喜宴的喧哗断绝, 也遮住她的羞赧。
葛俊半背着慕月笙往里头去,蓝青苦笑着立在门口,朝崔沁躬身作答,
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总算是把他的小娇妻给哄返来了。
这一回呀,换她来孝敬,将她当作亲娘恭敬一辈子。
“夫君...”
这模样儿倒是叫人犯怵。
“你本日受累了,快些歇着。”
“这是如何回事?”
崔沁公然嗔了他一眼,悄悄推开他的胸膛,推着他往外走,“别闹,范阁老还在呢,你不能仗着本身是首辅就摆架子,多少喝两杯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