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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雪片纷繁扬扬,屋里炭火暖意融融,两人闲话许朝宗的事,直至天气将明时,才各自去安息一阵。
这是傅煜在都城里的宅邸,周遭尽是富朱紫家的别居,屋宇峥嵘,朱墙逶迤,周遭的防卫却一定减色于将门王府。那日出了睿王府后,她便被安排在此处居住,以策安稳。本来留在园中的人手,昨晚俄然少了大半,而住隔壁院的傅煜深夜未归,这背后意味着甚么,攸桐都无需多猜。
长夜漫漫,一颗心悬着,她那里睡得着,对灯坐了彻夜,不时掀帘出门,听外头动静。
攸桐见他神情不对,忙岔开话题。
英王身故, 熙平帝膝下只剩许朝宗这个儿子, 皇位如何算都是他的。
孙皇后内心哀叹了声,半晌后,才低声道:“你父皇方才一向在念叨你。”
“没受伤,放心。”他将攸桐抱紧,拿嘴唇焐热她耳廓,“很惊骇吗?”
“不怕。”攸桐闷在他胸前,又摇了点头,“也怕。”
而那法度节拍,纵轻微之极,却格外熟谙。
傅煜笑而不语,想着同床共枕、亲吻玩耍的旧事,有些心浮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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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瞧着许朝宗公开弑兄、倒置吵嘴,心中纵有不满,又能如何?
傅煜笑着拍她的背,揽她进屋,握着那双手哈气。
须眉斑白的老头子,转刹时又成了峻整威仪的兵马副使。
孙皇后哀思过分,病倒在凤阳宫,丧事便由许朝宗安排礼部和内廷司筹划。
熙平十年入冬后最厚的一场雪,从傍晚入暮起,纷繁扬扬地下了整夜,粉饰住行人马蹄的萍踪,埋葬了蓬莱殿前血迹,也送走了抱病数年、朝政疏懒,多次被民变逼得捉襟见肘,几近毫无建立的天子。
皇位虽夺到了手里,但夺嫡时他被英王压鄙人风,现在徐家名声臭不成闻,更是贫乏助力臂膀。那场宫变去了两位重臣,英王昔日的亲信他也不敢任用,放眼一圈,竟无多少可用之人。
待她忙活完了,探手出去,勾住她腰肢。
傅煜端然坐在炭盆旁,任由她玩弄,攸桐让他歪脑袋低头时,也极共同。
心有灵犀似的。
大厦欲倾时,他身处高位,便如坐在累卵之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才不是民女,她是他的妻。从最后的冷酷疏冷,到现在展转反侧,活了二十多年,可贵有个入眼入心入梦的女人,灵动娇软、委宛妖娆,那眉眼身材、脾气行事皆合他意,若不是府里的事,早就按倒在榻上了,哪能罢休?
宫变夺嫡,自是存亡斗争,此中凶恶光是想想便叫人胆战心惊。
他可贵跟人打趣,还这么霸道霸道?
殿表里, 便只要许朝宗的声音反响。
次日凌晨,大行天子驾崩的丧音才传出宫廷。
“送送他吧。”孙皇后跪在中间,朝熙平帝身边的大内监递个眼色。
她揉了揉眉心,俄然听到远处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那你想嫁谁?”
攸桐一愣,回过神时,人已被傅煜打横抱起,坐在他腿上。
许朝宗终究比及她开口,缓缓昂首,将孙皇后神采瞧了半晌,才道:“是儿臣来迟了。”
孙皇后垂泪不语, 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剩下的宫人内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冷眼觑着许朝宗, 那位跪伏在熙平帝榻前,满面哀痛,明显是在等她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