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喉结动了动,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身上微觉炎热。
残羹残羹中间,就只剩攸桐和春草站着,已然穿戴整齐,拿着他御寒的大氅等他。
“集市上卖的能有多少,左不过就那些。”
“南楼里另有很多糕点,也备了几样凉菜,都是现成的。你若真想……”她不太捏得准傅煜的心机,朝他看了一眼,道:“若真的筹算去夕阳斋守岁,凉菜和糕点都能拿畴昔。”
便听她问道:“夫君待会回两书阁,还是……去南楼?”
攸桐用饭时喝了点酒,被冷风吹得微微上头,脑袋里有点轻飘飘的。
那言辞傅煜当时不感觉如何,过后想来,清楚是她对他不满。
走至拐角处,拾级而下,攸桐没瞧得太清楚,脚尖踩空,身子一晃,几乎便栽向前面。
傅煜含混应着,请他入坐,亲身斟酒,那张经常冷峻的脸上也添了点笑意。
去找许朝宗吗?阿谁她甘心为之寻死的男人。
傅煜拧眉,发觉今晚她的称呼已然由“夫君”改成了“将军”,遂没答话。
傅煜那里晓得这些心机,隔了披风搭在她肩上,只觉荏弱不幸,内心又颇别扭。
哪怕嫡妻已逝、宗子早亡,对着这些后代,也觉内心暖乎乎的。
夜风吹得灯笼微晃,她埋首在帽兜里,那风毛也随风微飘,偶尔迷眼。邻近朔日,天幕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没了月光朗照,周遭树影黑睽睽的,灯笼随风闲逛时,被廊柱阻断光芒,脚下忽明忽暗。
攸桐出门不惯被人簇拥,就只春草随行,外加仆妇掌灯。现在没了春草,那仆妇畏敬傅煜,尽管埋头在前面挑着灯笼,身边就孤零零起来。
斜刺里,傅煜俄然伸手,紧紧握住她胳膊,往回轻拖。
攸桐承蒙美意,那里敢躲,又感觉方才实在丢脸,脸上热腾腾的,绞了半天脑汁,才想起来,“那晚的话,将军可曾跟旁人提起?”
傅澜音大喜,当即催促春草,“春草姐姐你快去,多取几样,可别藏私啊。”
这会儿子时过半,内里此起彼伏的爆仗声模糊传来,月移影动,已是新的一岁。
屋内里吵吵嚷嚷,傅澜音正兴趣昂扬地搜刮傅昭藏着的吃食,傅昭嘴里抱怨着,却也没禁止,乃至还给姐姐搭把手,把东西装入盘中。等春草将几个食盒送来后,攸桐便跟傅澜音姐弟一道筹措着摆上杯盏。
“是吗。”傅德清瞧着桌上有拌的笋丝,搛着尝了一口。
傅煜应着,将他扛到榻上,帮着剥了外套才出来。
攸桐“哦”了声,感觉这回应是将他获咎惨了,猜想傅煜临时一定情愿让旁人看出马脚,便决定待会悄无声气地把称呼再改归去,免得再伤他的脸面。
田氏病故,傅晖早丧,他的遗孀也长年住在寺里甚少回府,可贵他们父子聚得齐备,若要凑个团聚热烈,她何必用心给人添堵?
“唔。”攸桐有点拖累豪杰的惭愧感,低声道:“多谢将军。”
攸桐本来猜想傅煜会随便寻个由头,傲然去两书阁,那般一问,不过是怕氛围太萧瑟,客气罢了。哪料他没筹算去独宿?惊诧之下,一时不知说甚么,便听傅煜续道:“免得你醉后摔着,父亲转头怪我忽视。”
傅煜心中自哂,待攸桐和春草出来,便道:“去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