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言胥子思生前有些个风骚旧事,薄幸负心,辞颇黩慢,实难称雅。推算年纪,也许那兄弟剑客之母恰是胥子思隐蔽所欢,暮年为胥所抛,整天抱恨,养出一双孝子,这便引来一出父子大战、报应不爽的好戏。
“我虽不在江湖,却也略知异教恶名。明日便是先考头七,祝兄此言,也不怕父亲回魂,寻了你好生论论是非、评评善恶?”
五鹿兄弟见状,自知讲错,只得抿抿口唇,低眉不该。
胥家兄妹对视半刻,俱是摇了摇眉。
胥留留闻声,筋骨一振,探手同闻人战单掌相握,腕上生兰;回眸又冲其颔了点头,目华一亮,朗声便道:“若那二人真欲追名逐利,其早当籍父亲青睐,借力直上青云方是;又怎会推拒银两不受,也不肯同父亲勤加走动,凭此沾我咸朋山庄半分光去?”
五鹿浑一言初落,不太轻笑,转头一扫宋又谷,便再接道:“若那二人单为名利,便不会特地立个存亡文书。如若胥大侠得胜,即便其有言在先,欲保弟兄二人道命,但是行走江湖,无信不立,真若得胜,那兄弟死是不死?若说复仇,反倒可托;唯有仇恨,可使二子脾气大变,同前判若两人。只是,真为复仇,那便又要回归存亡文书一事。若无文书,其凭技取胜,届时仍可取了仇家性命;怎就非于战前走险布濩,奉告此战不死不休?”
五鹿老听得此言,直将两手一摊,口唇一开,颇是不屑,“怕那二人求名求利,魔怔了心智。仗着胥庄主高义,料定了其需求吃个哑巴亏。”
五鹿浑细细揣摩半刻,两臂一抱,自言自语道:“人必自揣,武林中人尤甚。皆因若无自知,怕是斯须便得送命。既经前战,那兄弟二人当知斤两,怎得不过数月,便要再战,还非得齐齐赌上命去?”
宋又谷目珠一转,将那折扇往掌内一敲,立时应道:“胥庄主于战前便说,签那存亡文书,乃是防着宣家弟兄急火攻心,败后自戕。庄主恩德,决然不会等闲取命。恨就恨那俩小子吃准庄主仁心,专乘此隙,特地钻了这空子!”一言方落,宋又谷莫名火起,折扇一提,呼啦啦又再扇个不住。
“蟒口甚大,天然不食蚱蜢蝼蚁。”五鹿老头颈一歪,一字一顿应道。
一时之间,讹言沸腾。
胥留留闻声,不由一叹,侧目偷眼,见胥垂垂支肘扶额,早是没了主张。胥留留意下憋闷,目睫一颤,涕泪再涌,只得探掌往目上虚虚一盖,假作无事,心下哀道:哥哥虽是宗子,却向来不喜习武。每日里喂鱼逗鸟,走蹿三街六市,串哄寻乐;山庄外务一概不可,江湖事体各式不会。父亲既殁,寻仇报仇之事,终要落于我肩。难不成那存亡文书,乃为护我所订?真要如此,莫不是父亲早知此战必败,非得献命?
五鹿浑轻咳一声,倒似充耳不闻宋又谷说话,一濡口唇,轻柔自道:“庄奴倒也说过,自三月前一别,再未见那宣家兄弟来过山庄。”
此一时,擐昙宝象寺内。
“这江湖,民气叵测。一旦有人无流行浪,总归有言空穴来风。”宋又谷哼笑半晌,折扇大展,佯往四下扇个几次,又再独自挖苦道:“那二人愈是这般遮粉饰盖,便愈可令些个恶毒小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酱不是?”
不间不界捱了半柱香工夫,五鹿老方将本技艺边茶盏取了,缓缓啜了两口,再冲方才胥垂垂所往方向扮个鬼脸,眼白纷飞。后则懒声,自言自语道:“佛母……即便年事大了些,怕也是个不成多得的美人儿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