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闻人战回应,楚锦口唇微开,悠悠纳口长气,后再取了手边茶盏,浅啜两回,低声再道:“门房所报,怕是不实。单见几位描述,已是迥超俦类;再瞧诸位气度,更是卓尔不群。山野小庙尚容不得一尊大佛,知王谢派怎揽得尽几大妙手?”
闻人战眨眉两回,自言自语轻声嘟囔道:“故而,如果那八大王不亲来山庄,楚大哥便不成去那八音山寻他?”
楚锦口唇咂摸两回,唇角微抿,不置可否。
言罢,楚锦稍顿,缓缓起家,单手负后,放脚近了一侧琴台,五指一并,轻将七弦一拢,眉关一攒,挑眉又瞧瞧劈面壁上长剑,自顾自轻笑接道:“诸位感觉,风花雪同雕矢鲛函,哪个偏雅?弹丝品竹同舞刀弄剑,孰个更善?”
闻人战见桌前四人齿钝舌干、皆不言语,这便将目珠滴溜溜转个两转,颊上堆笑,回身便冲楚锦应道:“楚大哥文才天纵、武功夙成,何必非要将文武之能二择其一?二者兼备,岂不更美?”
楚锦见状,面上反见凝重,躬身回了个礼,轻声再道:“楚某初时确不知那二人秘闻,只是见其肥胖,恐其不敷,便于战后以村酿山肴飨之,又赠薄资,觉得周济。鄙人实在……实在有些愧对胥家蜜斯。”
五鹿浑两目一阖,脖颈朝后一扬,待得半晌,方抿了抿唇,启睑再道:“战后,那二人分往那边,楚公子可有动静?”
话音未落,另一名夫人早是顺水放船,扯了锦帕往鼻尖一遮,哭哭啼啼,哀嚎不竭,“我的宝贝锦儿,你单听了镇人说辞,便已这般义愤,你尚不知,昨日宝继庵内,你七娘亲几乎为那八音山的匪头子害了命去!”
当日直至戌亥瓜代,楚锦方才回返山庄。
一言未尽,楚锦已是缓缓抬掌,止了五鹿浑说话,眉头一开,柔声笑道:“祝公子此言,楚某解意。天降时雨,津润敝邑,万望几位勿多自责,切莫将那般小事放于心上才是。”
“楚公子,既知我等自咸朋山庄而来,想是晓得留留此来深意。一笑山庄,侠义流芳,但求楚公子互助一臂,实告那宣家恶贼行迹;大恩大德,留留当作牛马报偿!”
胥留留闻声,倒也解意,目珠一转,自顾自言道:“但愿此回,不是借听于聋、问道于盲才好。”
开宴约莫一炷香工夫,五鹿浑等人先是将各自家门报过一遍,五人说话,真假参半——实言咸朋山庄、宋楼之事,虚避五鹿皇室同闻人战身份;诸人纷繁自罚三杯,一一同楚锦赔了罪恶。
楚锦面上含笑,尚不及顺次向几人问安,已是被其团团围在当中;夫人们又是拉扯楚锦广袖,又是摩挲楚锦脸颊,有的巧笑,有的哭闹,自顾自絮干脆叨,便似数百鸣蝉调门高亮,又像千万臭蝇嗡嗡不止。
楚锦轻哼一声,面上倒是不见五情,目睑一阖,沉声应道:“机事不密则害成,故君子多紧密而不出。”言罢,楚锦一笑,抬眉四顾,自顾自唏嘘道:“怕是明日,还要烦劳诸位豪杰多报一次家门。现下,时候不早,诸位鞍马劳倦,该当凌晨安息才是。”一言未落,楚锦已是轻巧起家,探手一掸袍尾,下颌前点,悠悠叹道:“明日稍晚,鄙人略备薄酒,再为诸位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