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容欢气鼓鼓疾步往门边一走,抬掌向外接了几滴雨水,目睫一低,摇眉不住。
五鹿浑两目一阖,哭笑不得,“你若再肇事端,信不信我便传信师父,令他立时将你带返小巧京?”
“故而其便特地留了这个,好教兄长闲来无事之时,寻个四下无人之处,好生演练演练?”
一言方出,容欢不由得纳口长气,抬眉紧睑,支支吾吾轻声嘟囔道:“此事……本公子原就未想瞒掩……只是事出俄然,我便想着先往宋楼探看探看,待笃定,再将因果告于尔等不迟……”
“沐猴……老驴……贱虫……狗材……”五鹿老支支吾吾将那笺上内容逐条诵出声来,“畜…畜产?老…咬虫?马泊六?”
言罢,兄弟二人对视一面,倒是双双忍俊不由,噗嗤一下苦笑出声。
五鹿老一顿,陡地松了马缰,两掌一撤,对搓个两回,面上神采倒是掩不住的雀跃欢乐。
“兄长何不说说,栾栾因何唤那适心夫人作娘亲?又因何知其蒙难后,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少待半晌,五鹿浑眨眉两回,换个话头,侧颊自道:“栾栾掌内那天生的招财进宝痣,终是毁在了那场火里。”
寂静半晌,闻人战咂咂口唇,咯咯娇笑,先是自怀内摸出一包酥蜜饼,一包酥油泡螺,一袋冰糖霜梅,后则又将身侧承担取了,一把提起半只鹿腿膀,再将承担内散碎的几十片风干獐肉往脚边一摊,边嚼边道:“胥姐姐,你也一同尝尝。”
“不如,便来讲讲苏城见闻?”五鹿老一笑,已然会心。
闻人战一听,两腮一鼓,娇笑连连,“怎得?你这宋楼公子是要先行归去,备下酒菜,穿戴行头,好模好样地接媳妇麽?”
五鹿老见状,怎不解意,两手高攥身前,大步流星,放脚便朝内去。
“鹿哥哥,你可知那宝继庵内一干恶姑子是何了局?”
“兄长,自适心夫人现身小巧京,至冬狩那日恶事突至,细细算来,前后不过三载。”五鹿老脖颈一屈,抬头朝天,“虽非栾栾生母,却可整天以慈颜相对,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其虽仅赐半晌之间,足以慰我平生之愿。三载宠遇之恩,一朝再生之德,兄长你且说说,换做是你,能不不时以娘亲称之?”
五鹿老闻声,立时挑眉拥戴,“恰是恰是。现在酒足饭饱,我等正幸亏此歇上一歇,小憩个把时候……”
此一时,破庙内。
此言一出,另一边容欢似是得了由头,急将腰间折扇一扬,没头没脑扇个几次,唇角一耷,抬声排揎道:“这鬼气候,下得甚雨?莫不是苏城风水不佳,带累了你我,一并倒了运去?”
“我若归去,你也莫想在外清闲!”
“兄长,”五鹿老不急不怒,扑哧一下,倒是轻笑出声,“何不将适心夫人一事暂放,你我兄弟便于此时此处,推心置腹,好好说道说道你此回擅离小巧京之由?”
庙内余人闻声,早是定睛,齐齐直冲容欢逼看。
五鹿浑稍一点头,回身缓将那信笺团收回目前,摊掌一压一熨,后则打眼一扫,口唇微开,本要依样画葫芦,尤而效之,但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卡在喉间、夹在齿缝;尝试多番,五鹿浑终是不耐,两目一阖,摇眉苦笑道:“这般詈词,实在过分难为了我。”稍顿,五鹿浑那信笺一步步折回方胜形状,后置于颊边扇个两扇,低声接道:“你我兄弟,最恨最毒的,也不过说些个‘啑汝脑’、‘尽汝种’之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