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氏兄弟会心莞尔,三人互望,心下颇感轻巧。
胥留留一手持缰,一手扬鞭,朗声再道:“我瞧我那哥哥,倒是同宋公子投机的很。”
“鄙人胥留留。不日前两位曾往咸朋山庄,家父印象深切,不时挂在口边,褒赞不断。”
“仰人资给,无以自全。”
宋又谷轻笑出声,一扫不远处那一座座或高或低的坟包,再定睛那两个落寞背影:风过剑鸣,两道白光,既寒了宋又谷眼目,又软了宋又谷脏腑。
胥留留快走几步,抬掌上前一指,回身冲宋又谷笑道:“老仆所言不差,那二人,自返鸣泉,便多逗留野郊。”
“我兄弟二人,不识蜜斯。”宣白墨同宣柔翰换个眼风,抬头扫一眼胥留留,弓一弓手,又再低眉,平视火线墓碑。
“不……不是……我那两个孩儿……娘亲本日做了……山菌笋片……辣炒吐铁……莫要贪玩,且跟娘亲回家……食饭……”老妪两臂张舞,蹦蹦跳跳地,上前一脚踢倒了媳妇方才自提篮内取出的贡品多少。
“我家孩儿……既聪明,又……又标致。”老妪眨眉两回,唇角已有口涎缓缓坠下,侧目瞧见一旁宣家兄弟,陡地使力,挣开了束缚,扑身便上前去,一把攥了宣白墨衣袖,稍近口唇,将那涎液揩了,又再定定瞧着宣白墨,笑容大展。
“随其在墓前跪着,爱几日便几日,哀思可托,老是善事。”
胥留留哼了一声,再未几应,缰绳往右一紧,一人一马已是择了右边岔道,奔驰而去。
宣家二子闻听此言,终是起家,顾不得拍去膝上尘泥草籽,齐齐冲胥留留施揖拱手。
“胥蜜斯但是前来探友?”
宋又谷闻声,眼尾一抬,轻声喃喃道:“此二人,倒是出奇。但是,胥大侠,更是出奇。”一语未落,侧目瞧见火线胥留留回眸流盼,宋又谷一怔,疾吞了尾音,低低支吾道:“你们这一家子,乐呵呵争着抢着要做散财孺子;银子舍出去了,方算是运道好不成?”
胥留留见那三人本身侧行过,往边上另一坟包。此一坟,距宣氏兄弟考妣之墓不过半丈;坟前乃一颀长木碑,其上草就数字:亲亲吾儿之墓,慈母泣立。连那坟内名姓,亦不腐败。
“为何?”
胥留留见状,心下反是悄悄佩服起胥子思来,将那荷包一拢,拱手应道:“如此,鄙人便传家父一句说话。”
胥留留轻笑一声,道:“咸朋山庄,天下咸朋。家父自小教诲,出外靠朋友,二位这般严辞不受,莫不是未将家父看作是朋友?”
宋又谷面上讪讪,强作个笑,拱手重道:“长辈告别,后会……有期。”话音方落,拍马窜出丈远。
“不知胥蜜斯此来何意?”宋又谷微抬了一掌,两指缓缓摩挲鼻翼。
“二位兄台,后会有期。”胥留留缓缓吞口凉唾,拱手告别。
“回家!……我要回家!”老妪陡地又再发作,嘴角一撇,哭闹不住。
胥留留见状,唇角一抿,将掌中缰绳递于宋又谷,扽一扽左腕外衫袖口,放脚上前。
“我儿……我儿……”
宣氏兄弟亦是拱手,脖颈肩背俱是不动,两目大开,却不知是在瞧身前墓碑,抑或是那长剑。斯须之间,男儿清泪,终是在胥留留背对之时,漫出眶外。
宣白墨唇角轻抖,苦笑两声,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