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禾垂眉思忖,心神似是抽离,待得一刻,方悠悠接道:“他们二人,那日约莫是巳时拜别。以后我日日忙着派内庶务,又未自乱云阁听得甚么动静,便当他二人不时陪着侄女消遣,故而其虽几日未能露面,我也不疑。”言罢,喝令堂外弟子将屋门紧闭,心神稍一松弛,人已是软在坐上,两掌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这一处,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宋又谷轻展折扇,缓缓扇个两回,独自喃喃,“若为害命,以其本事,既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这软骨酥身之药,怎就不能直接放个砒霜,岂不便宜?若不为害命,于当时那刻将你二人强留阁内,山崩石落,你等拖得半刻,毕竟还是要送了命的。这一来一去,本公籽实在摸不清那恶贼企图。”
堂内除却胥留留,余人皆是一阵头晕心悸,面面相觑,似是甚不自傲,待相互确认,这方支吾着,前后吐出几个字来。
薄禾阴着一张俏脸,于堂内正位端坐,其下顺次便是闻人战、胥留留、宋又谷同五鹿兄弟。
“你等怎就鉴定,那山崩必是报酬?”薄禾抬掌扶额,不住轻按两颞。
两位老者对视一面,四掌不住拍打股间,言辞中肝火四溢,咳喘不迭,“隔了廿多岁之久,那大欢乐宫但是真要卷土重来?”
“若非报酬,难不成是天谴?”宋又谷一语既落,方知讲错,讪讪抿唇,隔了半刻,方听薄禾询道:“所现何字?”
“便如之前宋兄所疑,我与胞弟,同余人皆是坐卧一处,吃喝一盘,怎得他们无恙,唯我与胞弟受了害去?且下毒那人,意不在取我二人道命,倒似专为着拖住我俩,于山崩之时令我等逃不出乱云阁去。”
“鄙人估摸着,唯有两种能够,方可说清此事。”
胥留留同宋又谷对视一面,心下颇不是滋味,起家上前,探掌落于闻人战肩颈,哀声悔道:“闻人女人,事已至此,你若憎我怨我,我亦不敢回嘴。任你吵架出气,毫不还手。”
“喔?”薄禾倒似猎奇,挑眉直面,“此话怎解?”
“偌大个薄山,怎得别处不崩,恰好独一乱云阁顶上的一块岩壁崩落?”宋又谷啪的一声收了折扇,于掌心敲打数回,再道:“且那山壁断处,还稀有个大字,白磷所书,明火升腾之时方现,正为我们三人瞧了去。”
五鹿浑轻笑一声,摇眉应道:“长辈昨夜,确是中了奇毒。此毒所奇,不在毒性,而在路迳。”
薄禾脸颊一侧,挑眉应道:“愿闻其详。”
“谢过太师伯。”
“这薄山,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方才太师伯于山下也瞧见了,那落石地点处,有一狼尸,身上所中,恰是十三叔密持保命的袖弩;边上三三两两漫衍血迹,山脚几根枝桠上,另有两位叔叔的衣衫残片……推演下来,怕是有狼兽先你我寻得了他们……两位叔叔被那异教所捉,恐已受了多日酷刑,现在堕山重创,焉能再同那些个饿狼周旋?”一言即落,闻人战口唇再开,哑着嗓子哭嚎不止。
“头几天,我但是日日跟小战形影不离,同饮同食。若那贼人借兄善于乱云阁落单之机下毒,怎得我也中了招去?”五鹿老边道,边扬了扬眉,瞧一眼宋又谷,面上说不出是喜是愁。
薄禾闻声,脸颊往边上一歪,支腮逃目,轻道:“战儿言及,说是你同你兄弟皆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