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听得老爷问话,不由笑道:“老爷可不是胡涂了,夫人自进我们家门,上无高堂训戒,内宅里一应事项,如有先例呢,自按接我们家的先例行事;若无先例呢,夫人自是比着本来贾府的端方,考虑着办的。女人的下人配置,便是按着夫人未出阁时,在贾府里的例子,办下的……”
黛玉晓得父亲定又是想着要低调,不由咬唇暗恼,父亲是个会做人的,可惜这一番与亲戚夷易相处的心机,落到贾府里有些人的眼里,反倒是拿住了她林家落魄的话柄,真真恨人。
“若论年代,父亲说的是,相隔得确是有些长远。可若论辈分,也只是一辈之隔。又都是在外祖母身边。这端方,大略也是差不离的。”
……
再说了,老爷您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我们府上又是王候世家,女人这面子,也是要撑着些的。不然,遇着起子不长眼的势利小人,还道我林家,连个梳头捧镜的人,都使唤不起呢。……”
“老爷如果怕人带很多了,过分显眼,倒也能够只带上嬷嬷与大丫头们。待到了贾府,由老太太再配些小丫头。岂不又在理,又合情。
孙姨娘想想,又道:“倒也不满是,因着女人日日跟在夫人身边,由夫人亲身教诲,这嬷嬷的人数,夫人还少给了两个……按贾府的旧例,应是有四个教养嬷嬷、四个大丫头,小丫头么,倒是不计粗细,总有个十来个的……”
孙姨娘一见来人穿着打扮,即知是贾府里三等的婆子。待一一问过,得知此次来接黛玉的职员,竟无一个端庄主子,只得周瑞这些下人时,孙姨娘怒了。
年味,跟着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畴昔,垂垂淡了。父亲已开端如常去衙门办差,在家陪黛玉的时候,少了。黛玉颠末一个热烈的大年,略略冲淡了心中即将离家的悲意,开端考虑清算行囊――题目出来了。
“这,倒不至于吧……”听得黛玉会受委曲,父亲的话音,就带着些不肯定了。
“若依我说,老爷为着女人送往贾府的银子,倒可少点,只这下人,可得配齐些。”
黛玉找个了时候,与父亲谈起此事。却发觉,父亲已早做了好些筹办:管家齐叔早早备妥了银款,欲按年送往贾府外祖母处,充作黛玉的扶养之用;京郊的几处庄子的总管也得了信,年节时将庄子出的东西,先选出好的来,送往贾府;……凡此各种,不敷而论,且都安排得妥妥铛铛,半点也不要黛玉操心。黛玉内心略算了算,不说其他零散钱两,单前两项,一年即要往贾府送一万多两的银子,打几个与她普通大小的金人儿,也都够了。唬得她瞪大了眼,只让父亲不要再往下说了。父亲慈爱地摸摸她的头,笑道:“爹爹的,就是玉儿的,就是不在爹爹身边,玉儿也是爹爹的宝贝。”说得黛玉低头,又掉了几粒金豆子。
父亲抚须略一思考,笑道:“你说的,是烟霞她们吧,只是,她们当时的例子,已是十几年前的了……”
父亲想想,也是这个事理,便马上让人请了孙姨娘过来。
“老爷您想:这银子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再多的银子,也不能不时顾着女人的冷热。现着贾府人多事杂,老太太又有些年纪了,那里到处看顾获得。就是二舅老爷、二舅奶奶,说句不敬的话,总归不是自家的孩子,哪得老爷这般的经心。传闻现在府里理事的琏二奶奶,是个无能的,但阖府一大师子两户人的日子,都是她照顾着,又没甚么特别的情分,哪就能另眼对待我家女人了呢。女人若真是有点小事小情的,主子们看顾不到的,不就端赖身边的人儿提点照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