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想教唆着林府待贾府去的人不周,以仆辱主,骄易了贾母,好让贾母一怒之下,断了要黛玉进京的动机。谁曾想第一次让个下人去给姑奶奶贾敏奔丧,却没出任何茬子地返来了,还趁便带回了林家姑爷给贾母的年礼。她不知林姑爷是哀痛过分,又看在亡妻的份上,没与贾府计算这些末节,倒觉得是林姑爷脾气好欺。是以此次接人,也就如前次普通炮制。这若接得人来呢,她也晓得了“有其父必有其女”,黛玉必也是个软性子,就是来了也不敷虑。如果接不得人来呢,则恰好拿来做文章……不想林老爷这一拘,她两端都不着靠,一时也就慌了手脚。
黛玉玩了一刻,重视力却转到了父亲手上的邸报,她被春柳、月梅她们管着,好多日子没见着本书了。这会儿见着字了,哪还忍得住不看。父亲见她欢畅,也不拦着,偶尔指着邸报上的时势,与她聊上两句。内里一条动静,让黛玉上了心:“都中奏准起复古员”――这不恰是,贾夫子起复的机遇么。
“这个么,哎……现在林家的先人,多是仗着前人的余荫,乐得在故乡做个充足的农家翁。纵有两房出五服的远亲在朝,却也是一个做的翰林编修,一个做的礼部侍郎如许的闲职,本身又都是散淡性子……虽有来往,但这友情,却较旧生故交,还来得浅……”。
父亲怕黛玉久坐于病体倒霉,饭后又催着黛玉回房安息。黛玉在院中困了多日,那里肯就此归去。她抿嘴转了转眸子儿,出门玩耍,父亲大略是不会同意的,不如央了父亲一起去园子里赏花,看她扑蝶。
“噫,爹爹,你远在扬州,这起复之事,如何帮得上忙?”莫非又要做垫脚石,将起复这奸雄的恩典,送予贾府?
“玉儿此话,倒也有几分事理。……只怕他们本身在任上都疏于打理,如何能帮得别人……”父亲听了黛玉的话,倒也没有笑话她,只拿指头轻叩着紫档册,略略思考了半晌。父亲身己都没有查觉罢,他已经垂垂将才七岁的女儿,当作对等的扳谈者了。
父女俩闲谈间,孙姨娘已将父女二人的午餐,摆在了外室。按说午宴本是正宴,但本年父女两人都不过是想着让对方高兴高兴,方才在这日打起精力来的。早晨的家宴也就罢了,再要二人整日里去应酬外人,对不起,父女俩都是大师公子蜜斯,没这个兴趣。是以中午的正宴虽在表里宅摆起了几桌席面,让合府的下人们热烈热烈,但却没有接待外客的筹办。纵有几位厚交故旧来贺林家令媛黛玉芳龄,也极见机地只遣人递贴送礼,自有管家齐叔前去应对,不劳父亲操心。归副本日这扬州城里,是没甚么人能请得动林如海林老爷的了。
鄙谚说:独木不成林。想我林家,本就族人希少,入朝以后,又各自为营。如有什风吹草动,岂不如那独树普通,一折而扑。怎比得那成林的树木,来得稳妥。……虽是出五服的远亲,倒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且我等本为一族,只算作亲戚来往,与那勾给朋党一说,也扯不上干系,倒比起与旧生故交之交,来得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