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由着雪雁为她理好了裙角,又往妆台前坐了理妆,叹道“现在我们身在客中,我为着外祖母,已是不能麻衣孝服,若再要我戴多少银饰,倒是不能得。我既如此,她们三个如果多过我去,反招人说嘴……”正说着,却想起另一事来:“外屋里现下有谁?”
二娘舅贾政,端方平和,边幅堂堂,观之可亲,言之可敬……真真看着是一个伟岸丈夫,谦谦君子。与王夫人共坐在榻上,一左一右,殷殷垂询,切切叮嘱,从外甥黛玉说到mm贾敏,又转到妹夫林如海身上,兄妹旧闻,连襟手札,海阔天空,夫唱妇随地,只说了近一个时候,不晓得的人,只道是他俩与林家来往几次,全不似十余年未曾得见的模样。这一通热烈,也算是宾主尽欢,只苦了宝玉、贾环与贾兰放学返来存候,即被贾政冷眼一瞪,挂在了墙上,不敢稍动。
春柳上来接了王嬷嬷手中的牙梳与黛玉剃头,回道:“才刚老太太房里的虎魄将她找了去,说是昨日将紫鹃派得急了,有些老太太房里的活儿没交代下呢,这会子要畴昔理理。”
黛玉略点了点头,“现在不比在家中,万事谨慎些,老是好的。”
正说着,紫鹃回房禀道:“二老爷回府了。传话出去讲,请林女人往内书房见上一见,舅甥俩叙叙亲情。”黛玉听了,即遣了小丫头往三春处送了个信,复带着婆子丫头,往二娘舅贾政的院子里去。因紫鹃在前带路,黛玉晃眼一打量,才觉着紫鹃出去一趟,倒是换了身衣裳方返来的,就连头绳,虽未用白的,也改成了玄色,往春柳身边一站,倒是较晌午前调和多了。黛玉心下暗叹她是个故意的,难怪外祖母如何都要将她派到本身身边来呢。
一时晚了,又要留饭,黛玉本欲借着外祖母脱身,无法外祖母听得娘舅特地留饭,也不叫她回,还特特打发人过来传话给儿子媳妇,只说外甥女千里而来,古话说得好,见舅如见娘,可不准薄待了去。贾政立品听了,叮咛王夫人快快办来,全不见她一双眼粘在儿子宝玉身上,正担忧本身宝贝儿子被他老子禁得久了,落得不痛快。幸亏席开筵摆,贾政终是将叔侄三人放了下来,却不让走,喝命其在旁作陪,宝玉三人战战津津在席旁侧身坐了,在贾政“小子”,“竖子”的斥声里,黛玉瞧着,三人这饭也是吃得食不终味。
这两日黛玉所见的二舅母王氏,是一贯地慈爱亲热,满是一派大师夫人的风采。纵是昨日初见暗刺她两句时,面上也是极驯良的,断没有让黛玉见过半刻厉容。黛玉却不知为何,一见她,就只在脑筋里不竭回想着几个时候前本身听到的那句话,……那语气,那调子,她几近能借此清楚地在脑筋里形貌出了王夫人当时轻视、刻薄的神态来……而这设想中的神采,竟让王夫人揭示了近两日笑容没法打动黛玉半毫,反让其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虚假得让人悔恨,而她此时,却还不得不带着笑,吃下她亲手布过来的菜肴――黛玉何止是食不终味,的确就是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