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袭人在黛玉眼里再无一丝可取之处,黛玉心下讨厌层生,是以干干脆脆地浇出了第一勺油,“……想来那小丫头不过是心下恋慕,想寻人画朵花儿罢了。你们也别叫真了。若寻得出往年的膏子来,就给她描朵就是。”那小丫头听着就是个倔性子,如果给她画了花儿,却不信她的话,只怕她一定肯佩服。且能进老太太院子的,谁背后没几个大人撑腰?……呵呵,就怕你不找人撑腰呢。

黛玉瞧她每日脚不沾地地进收支出,实在辛苦,是以平日里遇着了总要与她谈笑两句。又传闻大姐儿前阵子浸了风,不大好,又比着自个儿一套四个的长命金锁沉甸甸地打了送畴昔。即当了年礼又作了护身符,再没有比这更合适孩子的了,且又对了当娘的口味(金子,多实在……),凤姐听了此物的来源,实在感激黛玉故意,遂笑呵呵地代女儿收了。隔日暗里回送了一匣子小水晶珠子给黛玉赏玩,只说是洋商才贡出去的新奇玩意,宫里的小主子们都爱得紧。黛玉瞧那水晶珠子虽只要黄豆大小,倒也均匀剔透,遂叫丫头们穿了条长长的手链戴着顽,余下的只叫雪雁收着,以备常日里留着打流苏、编络子时缀着顽儿。

黛玉不置可否,只支着腮表示娴雅持续。心下却忆起本日早些时候,袭人跟着宝玉在东府里赴宴的景象,可不象是失了宠的模样……想来只要宝玉仍待她与别人分歧,那些小丫头们可一定有这个胆量。

只是,就算是她自个儿的衫子,也犯不着专捡着午后躲着人的时候去洗呀……若那衫子是宝玉的,她要标榜自个儿贤惠,非要自个儿洗这个,不也更该当人多的时候去洗才是么……如何想,这袭人午后洗衣一事,本就是透着古怪……除非是……

先时在床上黛玉只模糊听了个大抵,那里尽性,好轻易忍到理完妆,黛玉一面捧了茶,一面闲闲地问道:“你俩先个儿在说甚么呢?”

若方才娴雅给紫鹃讲的那遍是稀释精华版的话,则这一回便可算是复原写实版了。不止先时听得恍惚的黛玉,就连紫鹃也听得极当真。

马脚既然暴露来了,你还想收归去不成?

娴雅听得女人竟然也有这个闲情来八卦,不由精力大振,又将原委重新刻画了遍。

如果此次捉不住袭人,只怕宝玉“淫//秽”的人生就要在袭人的搀扶下开端了呢。

黛玉想得通透了,待娴雅叽叽喳喳地告了个段落,就抬眼笑了笑,道:“要我说,那小丫头的话一定作得真呢,别的且不说,只说你们几个罢,平日里甚么时候自个脱手洗过衣裳了?更莫说袭人了……”

不想湘云原是为着老太太生辰过得府,只备下了老太太的寿礼。现下又听得二十一是宝钗的芳辰,虽说面上着人回府再取些昔日的针线来作贺,到底黛玉瞧着很有些局促的意义,想来平日里并未曾存下多少针线来。遂与湘云筹议,就着那串还未曾戴的水晶链子作了贺礼。

——对呢,宝玉游幻景时,被恶鬼拉入了迷津中而醒;而在实际中,谁知是不是被袭人将他缚在了脂粉堆里呢,不想一真一幻,在此处也有一比呢。

黛玉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茯苓茶地细谛听着,却在听到袭人洗衣一节时奇道:“这等事情,如何会是她做?”

是,好象厥后宝玉房中那些肮脏事与袭人并无干系,乃至偶尔还会让人觉得宝玉以后的花心花肠也很让袭人受伤才是。但真是如此么?黛玉是晓得今后的生长的,且非论宝玉的对错,只说以后非论有多少丫头与宝玉有私,袭人在宝玉在房里都是头一份,那些丫头再没有一个能踩到她头上去的——不要说甚么宝玉喜新不厌旧之类的话,看看睛雯的结局,就晓得他的豪情在内宅争斗的天平上一丝重量也无,实在能包管袭人在宝玉房中职位的,想来恰是她与宝玉在这件事上狼狈为奸的态度罢——至于到底是宝玉求着她“保媒”呢,还是她自个儿主动“拉拨”姐妹呢,可就两说了……黛玉现在倒是觉着后者的能够性更大,不说宝玉眼下还小,一定有这个心力;只为着一句“法不责众”,袭人也肯“大风雅方”地将宝玉出让的罢,毕竟,她即不是妻,也不是妾,还够不上妒忌的范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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