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便在这一刻安宁下来,像是离家的荡子终究转头,像是倦怠的夜鸟终究归巢,满内心都是安抚。
程峪慎重,说喝三盅就只喝三盅,钱多酒量差,最多喝六盅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其他的酒尽数到了萧砺肚子里。
程峪掌了灯,笑道:“你别难为他了,旺财能把菜煮熟就不错了,我去厨房瞧瞧。”
程峪猜出几分,温声问道:“是跟杨女人闹别扭了?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养着一大师子人,又每天为了你担惊受怕,你是男人,如何就不能让着她?”
这个时候,灯市早就散了。
他前天一早从大同解缆,路上风雪大,逛逛停停,本来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的路程却足足走了两天。
萧砺把腰间长刀往桌上一横, “有酒吗?”
程峪默一默, 排闼出去, 掏一角碎银交给小厮旺财,“去竹竿胡同请钱多过来,再去买坛酒,别买烈酒,顺道看看有甚么卤味小菜购置点。”
明天正月十八,明天就是十七,灯会的最后一天。
钱多手里拎个油纸包紧跟着出去,“四哥真是,小四嫂有一手好厨艺,不请我们到他家里喝,反而教唆我们跑腿?”将油纸包扔给旺财,“去切统统,再看看有甚么菜,炒两个端上来。”
小厮刚将门翻开一道缝,萧砺“腾”地挤出来,三步两步进了屋。
再返来,萧砺正斜靠在罗汉榻上发楞,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地上,脚上的麂皮靴子磨得发毛,却干清干净。
加上刚才喝得这很多酒。
萧砺怔一下,回身回到东屋,三两下脱掉身上长袍,钻进被窝,张臂将杨萱搂在怀里。
钱多自说自话,“寄父嫌我们不从速找个媳妇立室,可题目是媳妇能从天上掉下来?就是掉也掉不到我被窝里……寄父偏疼大哥,说今后让小四嫂给大哥筹措一个,咋就不让小四嫂给我也筹措个?”
一盅酒下肚,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钱多跟程峪就着两道荤菜,一口一口渐渐抿着喝,萧砺没动筷子只捧着酒盅,一口饮尽一盅。
想到此,萧砺“腾”地坐起来,待要起家,面前又呈现纸笺上那散着头发披着薄纱的女子身形,又寂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