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不住点头:说得太好了!就恨没法空出两只手来为阿福拍巴巴掌。
季罗文一口热牛奶几乎喷出来。
阿福脸上仍慈霭笑,两手号召大师:”先用饭,先用饭――都不饿吗?”说罢,像变戏法似的,一一揭开桌上餐点的盖子。
“……”
淮真也不急,拾起那饽饽接着慢悠悠地吃起来。
一张四角方桌沿街靠窗搁着,用作餐桌。方才阿福上楼时特地将方桌拉离墙壁一截,以便四人都能坐得下。
“你不是还和他一齐看过电影?”
淮真往楼下一瞅,瞅见古旧的石板路上,一堆呢大衣女孩中间走出去一个短呢大衣。短呢大衣神采仍红的跟西红柿一样,但并无毛病她很快便愁云散尽,和几个女孩搭着肩膀笑着走出都板街。
罗文瞪他一眼:“你懂甚么?”
“是几十年的说法了。我跟你这么多年,也不图别的甚么。但咱闺女,毫不能在这唐人街里窝窝囊囊的过,得出人头地的走出去。”罗文道,“那等我们搬出唐人街,搬到杰克逊广场的电梯公寓里头,街坊领居都是白人,和他们又甚么不一样?”
季云霞揉了揉生疼的耳朵,视野在罗文与淮真之间满腹猜疑的游移,“我……我们家雇得起仆人了?”
不止是在穿过来这十余小时内没吃到过热食,就算在此之前,她也每天凌晨只能跟黄油果酱吐司作伴,好久没有吃过咸香的中式餐点。她实在太馋这一口了。
阿福用力擦拭着桌子,一向盯着本身太太看,好似数月未见,变得有些不熟谙她。开初他只心底测度过,老婆这两月也许并不但是去探亲了。但没想着,她竟被对门铁公鸡带的出洋去干这类作奸不法的混账事。
罗文啐了她一口,“你爹呢?”
罗文道:“你管这做甚么?”
云霞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几分:“李记商店和鸿祥杂货都不筹算卖豆腐和大米了吗,干甚么非得去日本町买。日本店里豆腐卤的没有鸿祥好,米又不知贵多少……”
阿福道,“那你想吃甚么?”
围着四方桌顺次落座,她终究忍不住,“妈妈不是回籍探亲么,如何将亲戚一块探过来了?”
淮真靠窗而坐,一偏头,看到劈面尚未开门的杂货楼屋檐下立着两三名与云霞年纪相称的少女,皆是一色当下最时髦的三七分电烫过耳短发,白衬衫与牛仔长裤,外套一件呢大衣。
两屉蒸笼,里头齐齐挤着黄澄澄的饽饽与疏松的包子,铜壶盖翻开,正往外头腾着热气。
云霞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怎的,竟也感觉那惯常吃到腻味的肉包明天格外好吃。
“你也别恋慕她们家。我们……”
云霞却皱了眉头:“我不想吃这类早餐。”
淮真不由得喉头一动。
云霞说罢,一溜下楼,套上外套,摔门而去。
“闺女要喜好跟王八,那王八有一口饭吃,也肯先给咱闺女一口,那不好?跟东洋人,跟白鬼,那都不把咱当人看,当阿猫阿狗,那可嫁不得。”
云霞仓猝应了一声:“就来就来!”说罢抬头,咕噜咕噜地豪饮热牛奶。
阿福俄然问她:“去那里?”
季罗文一把扯过阿福手里的抹布,“别擦了,你又不是干木工的,木头屑子都让你擦掉一层。”
阿福俄然地看了罗文一眼。
“就是、就是浅显同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