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康满腹都是苦衷,举步走出了静思堂,双手拢在袖中,摸到一块绢帛,陛下昏倒前下达的调令,命他回京待用。
幽绿的树荫底下,稚龄少女倚树站立。她的穿戴分歧任何宫人,是一袭描金线的银朱色广袖深衣,衣缘处有较着的黼纹,颈上戴着璎珞宝石项圈,身前一组压裙禁步,腰上佩一枚玉环,足有拳头大小。庾康近前几步才看清那人的面孔,乌如云,金箔额山在日光下灼灼刺目。他曾在书中见过近似的妆容式样,名为“佛妆”,风行于陈国仕女贵妇中,本朝无人效仿。
静思堂的使者小跑过来,见庾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让小人好一通找,大臣们都出宫了,府君也早些回府吧。小人另有要务在身不便逗留,辞职。”
右相甄传庭被谪贬巴陵之前,元祐帝扣问甄传庭能为朝廷重用的人才,甄传庭保举兰鹓渠奕和儒士庾康,这二人是晋朝少见的肱骨栋梁,渠奕幼年成名,淡泊名利,又遵守祖上遗言回绝入仕为官,庾康一心为民请命,愿以毕生精力翊助朝廷。元祐帝采取甄传庭荐言,重用儒士庾康,初阶司农令一职,掌管朝廷的财务税捐。
当有同僚偶然中和庾康提及常山王入京侍疾的事,庾康一概以“下官不知”作为答复,庾康的确不清楚,他初入朝堂那年常山王恰好远赴封国,第一年春觐到来他被谪至浣州,与那位被称为“草包”的传奇女王一向无缘会面,说不上体味。
北塞新一轮恶战又开端了,晋北百姓世代居住的乐土刹时倾坍,因为主将的决策失误,过于轻敌,几场苦战下来,北上声援的军队人数已不敷一万人,仅剩的兵士中还包含押运粮草军资的辎重营,此次战役丧失极其惨痛,没有强大的军队作抵当,守城驻关的主将纷繁战死就义,有的自裁谢忠,待城门大开后,还未逃出去的女人惨遭敌军践踏,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白叟更是被残暴殛毙,城中的财产、地步、房屋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熊烈的火光把北塞变成了最悲壮最很惨烈的赤色天国,在四周满盈的浓浓烟雾下,逃离出烽火的晋人开端了逃亡生涯,踏上背井离乡的不归路。
“少君终究还是来啦。”在看清那张面孔时,茂生喜极而泣。
元祐帝对此一无所知。
争论还在持续,让人感到万分糟心的是,他们口中所言的战事已经演变成政党的好处争论。庾康几次蹙眉,掩唇低咳,面色垂垂白,一起北上入京,舟车劳累,身材早就孱羸不堪,大夫宣称他命不久矣,不宜再过分劳累,母亲也再三规劝,勿要过分用心政事,那对他的身材病愈并无好处,母亲珍惜他,庾康心中明白,常言道“自古忠孝两难全”,本身为“大师”熬经心血,已经不能用心来顾及“小家”。
庾康整了整衣袖,气定神闲地候在原地,垂以示恭敬,元灵均的脚步在庾康面前顿了一顿,缓慢地打量了一眼病容戚戚的青年,鼻腔里哼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音。
目送使者分开,庾康再寻那少女。满园翠绿点枝,微风入柳,美人芳踪难觅。
在这座空旷寥寂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他们主仆,但病榻上的天子还沉浸在千秋霸业的好梦里。
茂生不再年青,两鬓霜白,额上长出了纹路,但茂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晋王六女还只是玩皮不懂事的女娃娃,他曾不知倦怠地抱着小公主去摘绛桃树梢上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