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乌亮光亮的长发簌簌地从发冠中释放开来,垂在身后。她笑的是那样明艳无俦:“自从你说我女装都雅,聿修,我便为你留了三年长发。”
郭临一个激灵展开眼。眸光昏黄晕开,马车停在火线山壁空位,马儿低头落拓地吃着草。而苗条的素衫身影,披着婆娑的光斑,捧着几朵浅白的小花,正笑意吟吟地朝她走来。
他靠过来,悄悄吻上滑落她脸颊的泪珠:“普天之下,也只要我的阿临,能劫走我。”
很久,他才如有所思地收回了视野,面上也换做了一派促狭的暗笑:“少爷你……和陈少爷,你们……”
橙光晕染整片广漠云阶,郭临和陈聿修一齐朝着皇陵的方向跪下。他顿首恭礼,神采庄肃:“往迎汝妻,承奉宗庙!唯不敢辞。”说完,大拜叩首。
“你如何来了?”却在这时,世子俄然冷声道。
“好,”他和她十指紧扣,俯瞰江山,“阿临,终有一日,与尔联袂,共赏江山。”
驭马与马车并驾齐驱半晌,已瞥见车夫瞧过来不满的眼神。她肆意大笑:“哈哈老魏,获咎了!”
姚易捂着嘴吃吃一笑,道:“是王妃娘娘让部属来传信。她传闻你本日终究回京,要你早晨去王府,好阖家吃一顿饭。”
郭临意味深长地瞟他一眼,扬催促马:“驾!”
这是她的任务,亦成她的宿命。
“你啊你,你能嫁给聿修,聿修能娶你,这是天降的好姻缘。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在一起,我和王爷都会乐意,又怎舍得抱怨你?”
郭临的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恼羞成怒地上前双手齐出咯吱她:“并蒂你个头,好好的郡主不学好,每天看艳词……”
而为了持续保护它,她和她所爱之人,只能得现在长久的安处。耐久经年,唯有待它强大昌荣,万朝来贺的那一日,她才有脱下男装的资格。
从傍晚到日落,郭临都与陈聿修在山林间安步。每一刻偷来的独处,于下次的拜别,都弥足贵重。
“唉我话没说完呢……”
蓦地一双有力的臂膀轻柔环住颈间,伴着那道清越慵懒的嗓音:“不知阿临,要将我劫往那边?”
甚么“将相和”,于她而言他不是丞相,对他,她更不是将军,他们只是属于相互的,阿谁浅显的人罢了。
他看了眼她混乱的发髻,点头嗔声一笑。抬手去将发丝拢好,正欲簪上花。郭临却拉下他的胳膊,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拆下发冠。
“……是!”
一块精铁腰牌划过一道弧线,“咚地”飞落在世人面前,上面雕刻的“神武”二字严肃厉穆。侍卫长心底“格登”一紧,扬声急令:“快让开,快!”
“什……”王妃一怔,眸光在二人身上转悠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堪堪反应过来,“本来你们两个……本来聿修都晓得啦?”
“驾!”马车弯过岔道,遥遥行向山道。
“吁。”郭临停上马,转头一看,姚易已驭马追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惊奇不定地扫视着两人。
穿过西市,弯进延寿坊,恍忽闻声姚易的声音:“少爷,少爷……”
王妃抚了抚郭临的发髻,看了眼陈聿修,眉头微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