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动了怒,将汤药拂到地上,“你为何要留在这里?快些走!”
她清楚记得那天凌晨,秋云光着脚踏入万花楼,晨光缕缕披在她的衣衫上,好像金纱,脸上神情高深莫测。
她摸不准秋云的脾气,看上去很驯良,笑容里却有着拒人千里的冰冷,令人不敢靠近。
唯有采雪不肯拜别,凤雏出声撵她,她亦不肯,日日伴随摆布伺奉汤药。
秋云只淡淡一笑,“多谢你的美意,皮外伤罢了。”
她捧着瓷瓶甜甜一笑:“采雪感谢蜜斯赐名。”
她的脚下贱血,却毫不在乎,踏入大堂,每踏一步就留下一道血痕,看得春花心惊肉跳,忍不住取下绢帕要为她包扎,“你的脚……”
“我不要和你分开。”采雪蹲在地上清算碎瓷碗,淡淡一句却令凤雏几欲泪下,“非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姐妹。非论产生甚么事,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桃花见他色迷迷的模样,用力拍了他下,嗲声骂道:“死相,你装甚么,我问你内里阿谁是不是真的毁容了?”未留意说到前面,声音大了很多。
采雪忙得脚不沾地,试了汤药的温度,又找凤雏爱吃的蜜饯帮她送药,未答她言。
桃花叫住了他,“金蛋,金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桃花嘲笑一声,“这但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就算没毁容,也是连春花都不如,更何况和我比拟。”她抛了个媚眼给金蛋,“金蛋,你说是不是?”
凤雏紧紧搂着采雪,几欲泪下,“八年了,你是我最亲的人。”
夏月望着秋云远去的身影,冷声道:“燕雀?鸿鹄?这里是青楼,就算是凤凰,也只要这尺寸六合!”
她当她真是仙女,放下热水盆,跪在雪里,边哭边说:“仙女姐姐,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让玉萝姐姐不要再打我了。”
有天她给红女人玉萝端热水,玉萝嫌她端的水不热,将那盆热水掀翻淋在她身上,罚她不准换衣,湿着身子再去端水。
凤雏心头一软,采雪当年刚被卖到万花楼,做小丫头服侍女人们,因为年弱力小,在万花楼备受年事大的女人们凌辱,非打即骂,她每天哭得眼睛红肿,几欲跳河。
一把桐油纸伞替她挡住了风雪,她见到了凤雏,一袭乌黑裘袍,虽则年事不大她多少,却有着绰约风韵,樱唇飘着如兰雾气。
冬梅踹开门,戴着面纱走了出来,“我毁不毁容,桃花你的职位也不会窜改。你特地来刺探我的病情,莫非在你内心,以为我规复面貌就没有你桃花的位置了?”
秋云扶梯而上,走至夏月面前,“悲伤事大家有,只不过有的人最后悲伤而死,有的人则能够病愈。”
恰是寒冬,飘着大雪,采雪冻得瑟瑟颤栗,端着一盆刚烧好的开水在雪地里边走边哭。
秋云泠泠一笑,超出她的身边,淡淡一阵清幽的冷香飘过夏月身畔,“燕雀岂知鸿鹄之志,井底之蛙又岂知天空广袤?”
“皮外伤如果不尽早医治,也会腐败成为内伤,夺人道命。”夏月倚在二楼朱红雕栏上慢摇美人扇。
春花还未答话,冬梅房门翻开了,金蛋从内里走出来。
第二年,凤雏得了重疾,大夫被人拉拢,断言她得的是感抱病,一言既出,引得世大家人自危,无人敢服侍摆布。
桃花有些不测,没想到金蛋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冷哼了一声,独自拜别。
春花收了纸笔,冬梅重重关上房门,瞥见她黯然的神采,浮出一丝镇静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