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脱手,伸向中间的左言希,小鹿般清澈都雅的眼睛里似盛了蜜糖,在阳光下软软的,似将近熔化普通。
左言希道:“嗯,你好好活下去。”
景辞黑眸幽深如井,冷冷道:“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吗?带上言希,去悄悄度过你剩下的光阴吧!”
没了左言希尸身的支撑,姜探便支撑不住,亦倒在了地上,兀自以肘撑地,爬在地上凝睇左言希的面庞,柔声道:“实在我很怕他活力,很怕他真的跟我分裂,以是我不敢杀阿原,看她大出血,还尽力给她采药医治,并在药里掺进了几味能促使她规复影象的草药。一定有言希专门炼制的药丸有效,但言希的心愿么,我也盼着能替他实现。”
慕北湮见到血衣后便失了明智,只顾去寻姜探报仇,并未入内细心察看。而景辞发觉疑点,又闻出药味有异,入内找寻时,很快找到了帷帐后的阿原。
当年伍子胥为父报仇,不吝掘出楚平王的宅兆,鞭尸三百,往昔好友痛责其辱及死人,全然不顾曾经的君臣之谊,伍子胥便答,“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意谓他年纪已大,光阴无多,怕没偶然候报仇,方才违背天理,倒行逆施。
姜探抱紧他,满脸都是泪,却渐渐地笑起来,“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轻易,好好活下去……言希,从我家破人亡,母女离散的那一天,我就没好过呀……”
姜探素衣染得鲜红,却不但是左言希的血。她的胸口端端方正刺着她本身的一根簪子,只剩了簪头上的凤首露在内里,泊满了鲜血,乍看竟似那凤首在汨汨地冒着血。
左言希的眼睛已经清澈起来,他握住姜探的手柔声笑道:“嗯,我就晓得,你会改,会改……再不会害人。”
景辞道:“于他而言,你活着便是最好的。”
姜探笑了笑,“不消了……我活着只是为了他……这么痛苦的人间,终究能够……离得远远的了……言希,言希……”
论起姜探所犯之罪,实在百死莫赎。可左言希最后的心愿,他们却不能不顾。
均王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现在便顾自与皇甫麟说话,只作未曾留意景辞放人;慕北湮误杀左言希,对姜探更是切齿悔恨,却也不肯违了左言希最后的遗言,坐在地上抹了把满脸的泪,红着眼睛也不说话。
慕北湮猛地想起他打动奔出时,景辞仿佛拦过他,并且明知姜探在外,好久未曾出来,顿时恍然大悟,“你……早已猜到阿原未曾遇害?”
景辞道:“他让你从天国中走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把别人送入天国?把他送入天国?”
景辞看向他,涩声道:“孩子没了……现在她还在床上昏睡,总算脉息还算安稳,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哪怕彼时左言希刚跟她大吵一场,断交而去,他仍然是她心中视若性命的挚爱,就如她是贰心中比性命更贵重的存在。
景辞蓦地盯向她,连慕北湮都已眯起桃花眼,忽扑上前去,将左言希的尸身抱过。
----------------------
她低眸,看左言希垂落的眼睫随风拂动,似随时都能展开,和顺的声音有种沉酣梦境般的迷离,“我的一世实在并不会太久。听闻你有天赋弱疾,一定能活好久,我比你还不如。我常常很痛,痛得满地打滚。师父最后也不肯给我开止疼药,想让弟子们更细心地察看我的病情,由我喊每天不该,喊地地不灵……厥后,我喊言希师兄……他翻遍医书给我寻药,为我煎药,整夜整夜陪我,让我一点点从天国中走出来,看到拂晓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