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至未言,卜者曰:“君莫欲问仆病乎?”公骇应之。曰:“病者有害,君可危。”公乃自卜,卜者起卦,惊诧曰:“君三日当死!”公骇怪很久。卜者安闲曰:“鄙人有小术,报我十金,当代禳之。”公自念存亡已定,术岂能解,不该而起,欲出。卜者曰:“惜此小费,勿悔!勿悔!”爱公者皆为公惧,劝罄橐以哀之。公不听。
少间晴霁,娇娜已能自苏。见存亡于旁,大哭曰:“孔郎为我而死,我何生矣!”松娘亦出,共舁生归。娇娜使松娘捧其首,先以金簪拨其齿,自乃撮其颐,以舌度红丸入,又接吻而呵之。红丸随气入喉,格格作响,移时豁但是苏。见眷口,仿佛梦悟。因而一门团聚,惊定而喜。生以幽旷不成久居,议同回乡。合座交赞,惟娇娜不乐。生请与吴郎俱,又虑翁媪不肯离季子。整天议不果。忽吴家一小奴,汗流气促而至。惊致研诘,则吴郎家亦同日遭劫,一门俱没。娇娜顿足哀痛,涕不成止。共慰劝之。而同归之计遂决。
鬼哭
异史氏曰:“鬼狱茫茫,恶人每以自解,而不知昭昭之祸,即冥冥之罚也。可勿惧哉!”
焦螟
妖术
董侍读默庵家为狐所扰,瓦砾砖石,忽如雹落,家人相率奔匿,待其间歇,乃敢出操纵。公患之,假怍庭孙司马第移避之。而狐扰犹故。
淮阳叶生者,失其名字。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遇不偶,困于名场。会关东丁乘鹤来令是邑,见其文,奇之,召与语,大悦。使即官署受灯火,时赐钱谷恤其家。值科试,公游扬于学使,遂领冠军。公希冀綦切,闱后索文读之,击节称叹。不料时数限人,文章憎命,及放榜时,仍然铩羽。生嗒丧而归,愧负知己,形销骨立,痴若木偶。公闻,召之来而慰之;生零涕不已。公怜之,相期考满入都,携与俱北。生甚感佩。辞而归,杜门不出。无何寝疾。公遗问不断,而服药百裹,殊罔所效。
刘孝廉,能记前身事。自言一世为搢绅,行多玷。六十二岁而殁,初见冥王,待如乡先生礼,赐坐,饮以茶。觑冥王盏中茶色清澈,己盏中浊如胶。暗疑迷魂汤得勿此乎?乘冥王他顾,以盏就案角泻之,伪为尽者。
后生举进士,授延安司李,携家之任。母以道远不可。松娘生一男名小宦。生以忤直指罢官,挂碍不得归。偶猎郊野,逢一美少年跨骊驹,几次瞻视。细看则皇甫公子也。揽辔停骖,悲喜交至。邀生去至一村,树木浓昏,荫翳天日。入其家,则金沤浮钉,宛然世家。问妹子,已嫁;岳母,已亡。深相感悼。经宿别去,偕妻同返。娇娜亦至,抱生子掇提而弄曰:“姊姊乱吾种矣。”生拜谢曩德。笑曰:“姊夫贵矣。创口已合,未忘痛耶?”妹夫吴郎亦来谒拜。信宿乃去。
于公者,少任侠,喜拳勇,力能持高壶作旋风舞。崇祯间,殿试在都,仆疫不起,患之。会市上有善卜者,能决人存亡,将代问之。
次日,遍告交知,与共诣卜所。卜人遥见公,瞥不成见。或谓:“皆翳形术也,犬血可破。”公如其言,防备而往。卜人又匿如前。急以犬血沃立处,但见卜人头面,皆为犬血恍惚,目灼灼如鬼立。乃执付有司而杀之。
倏忽至三日,公端坐客店,静以觇之,整天无恙。至夜,阖户挑灯,倚剑端坐。一漏向尽,更无死法。意欲就枕,忽闻窗隙窣窣有声。急视之,一小人荷戈入,及地则高如人。公捉剑起急击之,飘忽未中。遂遽小,复寻窗隙,意欲遁去。公疾斫之,应手而倒。烛之,则纸人,已腰断矣。公不敢卧,又坐待之。逾时一物穿窗入,怪狞如鬼。才及地,急击之,断而为两,皆爬动。恐其复起,又连击之,剑剑皆中,其声不软。核阅则土偶,片片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