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大师心中一痛，涩声说道：“看吧，我永久都在……”
“我没事！”渊梵衲面如金纸，口气衰弱，“受了点儿小伤！”
这一番话，朱微听得如痴如醉，喃喃念叨：“世上万相，也不过虚妄？”回想平生得失，俄然悲磨难抑，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郭英冷冷道：“长兴侯跟城里交过手，知己知彼，以他为最！”
朱微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想去找乐之扬！”
过了很久，冲大师安静下来，趴在那儿，浑如一个死人。
“四哥？”朱微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巧？”
朱微本不想劳烦二人，可她长居宫廷，从未单独出门，一眼望去，四野茫茫，北高山处何方，当真一无所知。只好低头称谢，跟着渊梵衲师徒翻山越岭，向南走去。
“铁木黎！”冲大师举目望天，“嘿，铁木黎。”
渊梵衲闭目点头。金帐一战，渊梵衲震死竺因风，因此用心，中了铁木黎一击。而后他绝地反击，逼退铁木黎，夺回了石姬，可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幸亏十年枯禅，练就惊人耐力，强忍伤势，凸起蒙营，支撑到其间方才发作。
“死了也好！”朱微叹一口气，“活着又有甚么意义？”
“大帅明断！”耿炳文不肯坐以待毙，“下官所用攻城之术，均是先帝留下的遗法，亦是……”他踌躇一下，“亦是当年梁思禽创设……”
冲大师一时沉默，低头看向石姬，见她牙关咬紧，仍在昏倒，身子滚烫如火，气味说不出的微小。
冲大师架起柴火，将石姬尸首焚化，用布帛包好揣入怀中。渊梵衲的伤势更加沉重，一夜之间，竟已没法行走，冲大师背起师父，说道：“宝辉公主，我送你去燕王大营。”
渊梵衲大皱眉头，说道：“你武功不济，留下来死路一条。”
李景隆始料不及，只一愣，忽见诸将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他猛可觉悟，到了这个境地，倘若一意孤行，必将摆荡军心。北平城坚难破，身为前锋，九死平生，何况老头儿本身请命，就算战死，也牵涉不到本身身上。
朱微想起他孤身在燕军大营外浪荡，恍然道：“那天你是去当间谍？”
“好大的帽子！”李景隆一拍桌案，腾身而起，他环顾四周，忽见诸将抿嘴皱眉，各自望着耿炳文，眉梢眼角大有怜悯。
她小小年纪，如此看淡存亡，渊梵衲颇感不测，但是敌众我寡，唯有极力挥动帐篷，护住朱微，且战且退。
听到“梁思禽”三字，帐中起了一阵骚动，诸将交头接耳，神情古怪。李景隆心中不满，瞪眼扫视，目光所过，帐中安静下来。
李景隆到达北平，围城的南军增至六十余万，大有投石填海、挥汗成雨之势，直将北平、永平二城围得水泄不通。
“我只是她的影子……”
“不！”冲大师眼露苦涩，“你就是你，她是宝音，你是石姬……”
燕王北袭蒙古，尚在数百里以外，又因表里隔断，城中守军对此一无所知。朝廷分军北上，绕过北平，直逼松亭关、刘家口，试图断绝燕王南下途径，不管身在大漠的燕王也好，远在金陵的建文帝也罢，心中恍惚感受，北平一战，干系天下运势，只能胜，不能败，故而各逞其能、倾尽尽力。
渊梵衲叹一口气，垂下帐篷说道：“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