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瞪眼瞪眼，冷玄耷拉眼皮、面不改色；过了一会儿，朱元璋脸上肝火散去，寂然坐下，呼哧喘了两下，狠恶咳嗽起来。
换在平时，乐之扬定能避开，可此时心神被晋王夺去，觉悟过来，掌力已经及身。他内功奇绝，真气一遇外力，立生反应，刹时充满他的两胁。
忽听冷玄说道：“老奴要去复命，殿下如有疑问，无妨跟来瞧瞧。”
“行了！”朱元璋一拂袖，瞪视乐之扬，“小子，你晓得朕平生最恨甚么？朕最恨受人棍骗捉弄。三年前，你混进宫里，冒充宦官，乱我宫闱；三年后，你又化身羽士，勾搭席应真欺上瞒下，更可爱的是，你贪婪不敷，恃功而骄，竟想攀龙附凤，兼并朕的爱女。呸，你算甚么东西？贩子地痞，江湖妖人，就你这副臭皮郛，也想当朕的半子？”
“笑甚么？”朱棣略感不耐，“药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燕王盗汗迸出，心中明镜也似，朱元璋让他送的并非良药、而是毒药。本来赐死晋王，一个寺人便可，朱元璋偏让他亲身脱手，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不是！”朱棣口气阴霾，“传闻你病了，父皇让我给你送药！”
“这个轻易。”朱元璋笑眯眯说道，“人说‘腰缠万段’，朕赏你十万贯钱如何？”
“父皇！”燕王神采惨变，他自忖功高，本想留在朝中、窥视神器，趁着缉捕逆党，恩威并用，收编晋王一党。朱元璋江河日下，朱允炆荏弱无能，只要老天子一病不起，以朱棣之能，不难把控朝政、倒置乾坤。不料朱元璋洞若观火，先动手为强，决然让他离京。燕王一腔雄图化为泡影，心浮气躁，焦心起来。
“慢着！”晋王冷冷道，“你不想要孝慈皇后的遗教了么？”
“将我如何？”晋王嘲笑，“千古艰巨独一死，我将死之人，又有甚么好惊骇的？我只看你不幸，不知生父是谁，不敢为母报仇，轻易偷生，贻羞人间……”
“冷公公，你干吗？”朱微五内俱焚，转眼看向父亲，老天子视若无睹，手捧茶杯，悠然细品。朱微心头一乱，颤声道：“父皇，道灵、道灵他……”
“父皇，不是如许……”朱微忍不住叫道，“我、我……”
“你留在都城，迟早跟他一样。”朱元璋漫不经意地说道，“老四，你回北平去吧！朕活着一天，你就在那边呆上一天，朕有生之年，你都不消进京了。”
“好！”燕王略一沉默，“你说。”
“急甚么？”晋王喘了两声，阴恻恻说道，“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本日别后，怕也无缘再见了。”
“老四。”晋王过了半晌，忽又开口，“你若晓得那情夫是谁？筹算如何对他？”
乐之扬愣了一下，闭上双眼，面如死灰；朱微浑身颤抖，谛视看向冷玄。老寺人点头叹道：“公主勿怪，此事与老奴无关。”朱微眉尖一颤，两点泪珠滑落下来。
“是！”冷玄束手，退到一旁。
“放屁！”燕王厉声说道，“遗教到底在哪儿？再不说，我可走了！”
“这十万贯你一小我搬出宫。”朱元璋慢悠悠说道，“一次搬完，不得找人帮手！”
“我没事！”乐之扬缓缓张眼，看了看朱微，又瞧了瞧朱元璋，“陛下，我犯了何罪？”
“贻羞祖宗？”朱微肝火上冲，脱口而出，“我的祖宗只是农夫！比起贩子地痞，江湖妖人好得了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