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檀木所造,加上乐、朱二人,重量约莫千斤,梁思禽提在手里,恍若无物,纵跃如飞,远远看去,就如一朵乌云在屋顶上飘行。幸亏乐之扬见怪不怪,早将梁思禽视为神仙,此人做出任何奇特之事,他都以为理所当然。
叶灵苏松一口气,回身搀扶兄长,快步走出宫门。
乐之扬伸手接过,看了看朱微,又看一看冷玄,心中不堪苍茫:“你为何要帮宝辉?”
“这……”冷玄迟疑一下,“我当年发过毒誓,如论如何,毫不棍骗先生。”
“他会削藩!”梁思禽冷冷说道,“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也不是悠长之道,日子一长,不免一死。”冷玄说道,“陛下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挣扎了几日,到底放手归西。”
“我以冷为姓,但不是冷血之人。”冷玄苦笑一下,“但是身为主子,统统惟命是从,所作所为,有限得很。”
“惺惺作态。”梁思禽头也不回,“你因祸得福,理应谢我才对!”
“乐之扬。”冷玄回身摸索,捧出一个承担,“这些都是你的随身之物,宝辉千方百计求我找来。她对着这些东西又哭又笑、不饮不食……唉,现在一并还给你吧!”
梁思禽沉默一下,忽道:“你这平生,当真没有悔怨的事?”
乐之扬将信将疑,一摸朱微的口鼻,并无呼吸出入,但是细探脉搏,却有一丝搏动,似有若无,微小之极。乐之扬又惊又喜,忽又胡涂起来。
这一曲《杏花天影》,乐之扬再也熟谙不过。朱元璋昏倒时也吟过,忽从梁思禽口中唱出,乐之扬不堪惊奇,定眼望去,梁思禽目光温和,仿佛追思甚么。朱元璋的神态却好有一看:他直勾勾地望着梁思禽,若悲若狂,如惊如怒,似恍然,又似恍忽,无数的神态从他脸上一闪而出,燃尽了残存的精力,只留下无尽的虚无。
“落先生!”乐之扬忽道,“席道长说过,练成‘转阴易阳术’,能够百毒不侵!”
“如果……”梁思禽盯着朱元璋,一字一句隧道,“我帮他呢?”
“那也得练成才行!”梁思禽皱了皱眉,“她命如累卵,一醒便死,如何来得及修炼?”
“奇特……”朱元璋细心打量梁思禽,“这么多年,你的模样……几近没变。”
乐之扬望着朱元璋,心中感慨,痛恨烟消。他定了定神,厉声问道:“冷玄,宝辉呢?”
“不敢!”朱元璋停顿一下,“只要允炆不削藩……”
冷玄一时沉默。乐之扬听出梁思禽话中之意:朱元璋虽死,其他皇族均得活命,过后论功,天然都归冷玄。老寺人才入新朝,又立大功,将来宠幸之隆,恐怕更胜前朝。乐之扬对他恨意难消,想到这儿,不免忿忿不平。
“那又如何?”朱元璋恍忽失神,“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老四就必然会赢?哼,那可不见得!”
梁思禽一言不发,掉头看向朱元璋。
“凤泣血露!”乐之扬灵机一动,“那东西能解百毒?”
“她还活着!”冷玄的声音幽幽传来。
“功名霸业,均为泡影,前尘后事,尽成虚空……”
不久出了宫城,进入皇城,超出太和殿,梁思禽的呼吸俄然短促起来,大口喘气,声音压过风声。乐之扬应名誉去,梁思禽面皮绷紧,两眼睁圆,额头上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