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乐之扬后脑欲裂，昏沉沉、含混糊，不知身在那边，“我死了么？”
“甘心么也一定。”冷玄叹了口气，“我打小儿就是寺人，一件事做久了会烦厌，但是再久一些，也就成了风俗，没有主子奉侍，反而心中不安。既然要找主子，就得找个大的，这天底下，论身份职位，谁又大得过天子？我这份谨慎思，陛下了如指掌，如此还敢用我，那就是他的胸怀宇量。呵，你一个黄口小儿，想要诽谤我与陛下，岂不是白日做梦么？”
“是么？”冷玄阴沉沉一笑，“那宝辉的景象我也不消说了。”
冷玄望着他，眸子转动：“你此生有望，与其将灵道绝学带入棺材，不如奉告冷某，由我传承后代，也不负灵道人的苦心。”
“你要如何？”冷玄微微皱眉。
“你自个儿找死，我也受了你的扳连。”冷玄哼了一声，“你若识相，乖乖说出灵道人的秘笈，我许你好吃好喝，找人给你治伤，那样一来，你还能多活几天。”
冷玄笑了笑，说道：“我在宫廷里活了几十个春秋，学到一件事情，便是人间万物都有代价，无一不成买卖，如果不能买卖，只怪代价不敷。也罢，你说来听听，除了分开其间，凡是力所能及，你我大可筹议。”
乐之扬瘫软在地，喘气了一阵，蓦地挣扎起来，双手着地，向前爬去。爬了数丈，赶上一堵石墙，他沿着石墙摸索，不久又摸到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严严实实，一丝裂缝也难摸到。
“你还活着？”来人一开口，乐之扬顿时复苏过来，火光淡去，人影凸显，冷玄白衣白帽，手持一支火把，身影佝偻如虾。
“既然如许……”乐之扬口中发苦，“灵道人的武功也就不必说了。”
“好死不如赖活。”冷玄淡淡说道，“何必如许糟蹋本身？”
他脸孔狰狞，口气怨毒之甚，老寺人却不为所动、一脸淡然，摇了点头，说道：“乐之扬，说这些有甚么用？你已经输了，输得干清干净、彻完整底，这一间囚室就是你余生的寓所。你若爱命惜身，那就多活几日，倘若自暴自弃，过不了几日，便有人来给你收尸。不过他们也不晓得死者是谁，多数丢在乱葬岗喂狗，总之你活着无人怜悯，死了无人知悉，徒逞口舌之勇，再也没有别的能为。”
“我也为他立过大功……”乐之扬话没说完，冷玄连连点头：“你分歧，你超越了本分，我千错万错，也只是个寺人。你放着好好的羽士不做，偏要登天梯、跳龙门，当甚么驸马？哼，做人么，先得守住本分，守不住本分，那也怪不得别人。”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冷玄叹一口气，“我想要秘笈不假，言而无信的事儿却不干。”俄然后退一步，砰地关上铁门。
燕王目定口呆，朱元璋三言两语，便将他的亲信部下拆了个七零八落，儿子当了人质，爱将远戍大宁，最要命是道衍，和尚是他的谋主，留在都城，有剜心之痛。
乐之扬又惊又怒，叫道：“喂，你返来。宝辉如何了？公主如何了？”
“这个么？”冷玄深思一下，点头道，“我可做不到！”
“奉告朱重八……”乐之扬咬牙切齿，“有种杀了我，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他。不，我要拆散他的老骨头，穿了他琵琶骨，把他关在黑牢……我要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