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看向朱元璋,笑道:“父皇,你承诺我么?”
冲大师大袖一挥,飘然站起,双颊白里透红,仿佛朝霞映日,眸子清如寒潭,亮如两粒晨星,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双唇娇红如花,嫣然欲滴。
世人均感奇特,乐之扬只剩一手,如何弹奏琵琶,细心再瞧,均是啧啧称奇。乐之扬右手挥动,幻如流光,虽只一手,比起双手弹奏还要工致,不但如此,洞箫的尾端也仿佛化为手指,定弦拨弄,来往如箭,横扫纵挑,无所不为。
老寺人神情古怪,宁王又添一份迷惑。乐之扬却不睬会,悠然坐下,左手按住箫孔,纵情吹奏起来,箫声飞扬,势如白鹤冲天。世人精力一振,待要谛听,连续串琵琶声零珠碎玉似的响了起来。
这么右弹琵琶、左吹洞箫,摆布逢源,丝竹间杂,两种音声呼应相和、浑然天成。
“好!”沉寂半晌,朱元璋终究开口,目光转向宁王,眼角皱纹伸展开来,“十七,你看这一曲如何样?”
老狗二字本是贬义,但从朱元璋口中说出,大有嘉奖冷玄忠心的意义。冷玄会心,向老天子欠了欠身,缓缓走向昌隆笙。晋王愣了一下,急道:“父皇,这个……”
“周天灵飞曲。”乐之扬随口答复。
“允炆呢?”朱元璋盯着晋王,目光峻厉。
“霓裳羽衣曲。”冲大师随口答复。
“但是……”宁王更加惊奇,“莫非你一人吹奏五种乐器?”
这一串窜改说来庞大,实则快得古怪,乐之扬身法转快,来往驰驱,远远看去,似有三五小我影同时闲逛,说也奇特,他身法越快,音声却更见舒缓,五种乐器时而瓜代、时而和鸣,韵律萧洒,音声淳美,若非亲眼所见,世人必然以为是数位大乐工心有灵犀、齐力合奏。
朱元璋年纪老迈,目光仍然锋利,世人的心机他一望便知,禁不住冷哼一声,暴露愠怒之意,一挥袖,向乐之扬喝道:“还要比么?”心中却想,乐之扬一旦认输,立马结束寿宴,这和尚过分邪门儿,他再呆时许,没准儿皇族里要出丑事。此人断不成留,本日事了,须得想个法儿将他撤除才好。
乐之扬创出六种武功以来,第一次用来合吹打器,开初稍嫌陌生、顾此失彼,垂垂应用谙练,随机生发,到了厥后,“小琵琶手”用来操琴,“洞箫指”使来敲鼓,如何便利,如何利用,心到手到,东西兼顾,忽而反弹琵琶,忽而倒踢金钟。吹箫鼓琴,只在俯仰之间;伐鼓扫弦,不过举手之劳。一举一动,无不暗合《灵曲》;所用武功,尽都归入《灵舞》。
本来,晋王千方百计,也只带了三人入宫,如要掌控局势,人手稍嫌不敷,是以假传圣旨,引入留在宫外的亲信。
晋王皱眉道:“检视甚么?”
朱微嗜乐如命,闻言忙说:“父皇,您若不听,岂不孤负了三哥一番孝心?大元亡国,坏在昏君佞臣,跟乐器又有甚么相干?”
冷玄沉默不答,转头看向朱元璋。朱元璋低头喝一口茶,叹道:“老狗真会败兴,也罢,你就检视一下。”
雨落烟起,衣帽微湿,论理本应当散会,但是上至天子,下至寺人,竟无一人出声打断。
谷王面无赤色,颤声道:“秋、秋神。”
晋王抽出剑来,在张朱紫的袍服上拭去血迹,两眼一眨不眨,笑眯眯地望着朱元璋。后者神情木然,仿佛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