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见他神情,忍不住问:“席道长,朱元璋和梁思禽之间,你到底更附和谁呢?”
一夜无话,次日席应真上奏请辞。不久冯寺人回报,朱元璋在太极殿训导群孙,命席应真前去殿中劈面道别,又知他身材衰弱,特赐了一顶肩舆代步。
朱允炆躬身道:“孙儿之法,乃是增设堡垒岗哨,本来六十里一堡,三十里一哨,如此收罗太疏,倭寇乘虚而入,待到官兵赶到,倭人早已劫夺到手,乘船远遁。故而改成十五里一哨,三十里一堡,收罗既严,倭寇也没了可乘之机。”
朱元璋扫他一眼,嘲笑说:“黄子澄,这主张是你出的吧?上法先贤,谙熟古义,哼,我看是不知权变,食古不化。”
乐之扬伸手抚摩枕畔,但觉余润尚在、温香犹存,设想少女在枕边堕泪的景象,心中不堪欣然,一时呆呆入迷。席应真见他神情,正色说道:“小子,你不要胡思乱想,她是皇家公主,又已经许配耿家,于理于法,你都不该再有痴念。”
他一口气说完,太极殿中一片寂然,数十双眼睛盯着他,惊奇、妒恨各不不异。朱元璋盯着奏章,拈须不语,过了半晌,点头说:“好个杀一人则平一方,就用这个做批复吧。”援起紫毫,饱蘸乌墨,刷刷刷地在奏章上写了一行,顺手丢在一边,也不说廷杖之事,独自拿起第二份奏章,扫了两眼说道:“这一份是宁海知府的奏折,克日以来,倭人多次犯我海疆。允炆,你又是如何批复的?”
席应真略略点头,脸上却无忧色:“第二件事可就不太妙了。你的真气只能留在体内,一旦向外逼出,就会反冲脏腑,伤人不成,反而自伤。比如你打冷玄那一掌,你想用多少真气打他,就有多少真气反过来伤你。”
朱元璋哈哈大笑。朱高煦见他发笑,自发得答对,顿时眉飞色舞,也跟着憨笑。他身边一个二十出头、体形微胖的男人面皮涨红,伸出一手狠扯他的衣袖,朱高煦大是不耐,甩开他手,瞋目相向。
“增加堡垒不失为一法。”朱元璋微微皱眉,“但如此一来,堡垒守军都要更加,修堡垒、养兵员,用度但是不菲。这些钱又从何而来?”
“派人招安,以慰其心?”朱元璋将奏章桌上一丢,“这就是你的批复吗?”
那官儿脸皮甚厚,听了这话,神情自如,恭声道:“小臣实话实说,不敢有一字虚言。”朱允炆看他一眼,眼里大有感激之意。
乐之扬心口一热,忙问:“席道长,朱微也来看过我吗?”席应真点头说:“你病重之时,她每晚都来看你,这两日景象好转,方才来得少了……”他稍稍游移,又说,“她每次守在床边,都会偷偷堕泪。”说着连连点头,仿佛不觉得然。
乐之扬固然不肯,也无他法。席应真一去,他因势利导,果如老羽士所说,气血只能逆行,不能顺行,脏腑之气沉滞郁结,难以流转自如。乐之扬又尝试逼出内力,但是屡遭反冲,五脏经脉均是模糊作痛,只好闷闷躺下,想到朱微的婚约,更是心如刀割,难以入眠。
席应真起家行礼,笑道:“太孙国之储君,当以国事为先,贫道不过方外朽木,不敢劳烦太孙顾虑。”
“也不尽然。”席应真说,“只在体内运转,倒也无关紧急。何况你打人,真气伤你,别人打你,真气也会伤人,这是第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