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罡韬笑嘻嘻地点点头:“多让嫂子操心了。”
赵天星叹道:“这不消你教,我担忧的是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你一小我的日子咋过呀?”
陈长太坐在炕沿,故作平静地端起黄亮亮的水烟袋吸了起来。烟锅里收回咕嘟嘟的响声,他的嘴和鼻孔喷出浓浓的烟雾,提起烟嘴儿“噗”地一吹,燃过的烟灰蛋就弹到了地上。
靠着门框的陈跛子也插话了:“我这辈子能看看西安城,就是死了也能睡实在了。”
贺嫂盯了顾罡韬一眼:“我这瓜兄弟,一家报酬啥要说两家话。只要你看得起嫂子,我就是把腿跑断,嘴磨薄,把周遭十里翻个底朝天,也要给你瞅个俊女子。”
调皮急得直顿脚:“明天就要填表,你说咋办?”
顾罡韬看了调皮一眼,朗朗地笑道:“就要回西安了,还哭啊?”
调皮把身子探出窗外,她想最后看一眼这熟谙的郊野、树木、村落和集镇,但是统统这统统都覆盖在雾蒙蒙的泪水中。调皮不能自抑,干脆放声大哭。
陈长太愣了足足有两分钟,话也横着出来了:“要好说咱就好来,你个碎怂少给我耍横,我陈长太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半个月今后,顾罡韬终究如愿以偿办完了统统回城的手续。
##中卷
顾罡韬心中豁然一亮,拍了一下牛屁股说:“这‘老黄’我就不管了!”说罢,撒腿朝大队部跑去。
“我是来听你回话的。”说着,顾罡韬从怀里取出磨得锃亮的菜刀,“当”地一声扎在炕沿上,“说吧,我的事咋办?”顾罡韬手里的菜刀,“哐”地扎在炕沿上,用力过大,菜刀颤抖着。慌乱着,陈长太手中的烟锅掉在了地上。顾罡韬哈腰捡起烟道:“你不像是从疆场高低来的。”
“不可不可。”贺嫂笑了,口气有些得意,“我当女人的时候模样还能拼集,眼窝小还聚光,脸盘子黑还耐看。自从嫁到贺家,生了三个娃,啥都没啦。就像碌碡上蹾了个冬瓜。”
“少给我来你那五马长枪,听清楚了,我妈两个儿呢,走我一个不要紧!五年了,我流过血,淌过汗,出工不敢说在全大队知青中排第一,也是数一数二。我就想问你,这几年你为啥总跟我过不去?你明天如果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陪你一块捐躯!”
“没麻达,我刚开完会,是银行招干,还要测验登科,你从速去,找谁都没用,直接去找陈长太。这些年,知青招工,参军,推举民办西席,当赤脚大夫,哪个不经他的手?你就是和他杠劲杠得太短长,不是这,你早走咧。”
顾罡韬脱掉破衣裳搭在牛背上,赤膊站在地头,扯着嗓子唱起来:
顾罡韬神采平静:“那好,今晚我去你家听你的答复。”说完懒得听他扯淡,回身走了。
“噢,”顾罡韬翻身坐起,迷惑地问,“招工是功德嘛,你俩咋像霜打了一样。”
自从天星、调皮回城后,顾罡韬的糊口就变得更简朴了。简朴到没开过一次灶,没洗过一次衣服,村里每逢谁家改良炊事,都会把他当作家中的一员。他的小屋向来没锁过门,那些东掖西藏的脏衣服多数被雨花嫂、雨蛋妈、贺嫂从炕洞里、草席下翻滚出来,拿回家洗净晾干后又悄悄放在他的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