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径百花披香毯铺到楼上,正厅中台四隅俱是水池。虽是雕花阑干,却不施朱漆,只在立杆之上髹金错彩,别有一番高雅。
正中一张榻上铺着一副猩红洋毡,两侧乃是两只小蝶几,上头俱设一只官窑青釉瓶,瓶中插着一束盛放的梅花。一个美人意态慵懒地靠在曲凭几上读书,看到琴袖款步而来,那女子才悄悄放下书籍,用目光扫了扫榻的另一头,表示坐下。
至此三十载,残香不成归。
那名唤“胜仙”之人,乃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长得水灵敬爱,胜仙施礼道:“女人随我来。”
这句话差点没让琴袖笑出声,她才好轻易忍住了,只不动声色地说:“女人仙颜,申明远播,只是依鄙人看,你也一定有我姿色。”
琴袖亦笑:“我也诓你的。”
俄然那边默了一默,未几才道:“叫她近前来吧。”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引得满座皆惊。俄然一个身着烫金梅花长袄、内衬一袭貂裘的贵妇人迎了上来,她行了一礼笑道:“雍台掌柜容春,见过女人,不知女人来此有何贵干。”这个容掌柜四十许人,样貌端方。她细心打量琴袖穿戴与面孔似非平凡人物,故而也有猎奇之意,才来问话。
秦拂雪懒懒道:“不值钱的东西,有甚么可好的?”
自守三分色,流芳万古辉。④
琴袖听她之言,佩服已极,便放心拜托秦拂雪留意哪些朝廷官员。
琴袖把声音一沉道:“就凭你我都是有志难伸之人,凭你我都是女人。这世上好不公允,女人有才便是过分,男儿有才便能出将入相,为国尽忠!”
秦拂雪更叹她见多识广、气度不凡,为表情意,随即作诗一首:
只听屏后一声:“是谁呀?”
“哦?”秦拂雪噗嗤笑道,“侧妃娘娘是筹算牝鸡司晨,效仿则天故事,也想当个女骨干政了?我可没有有志难伸之处,也不会像你这类汲汲营营之辈,算计着朝廷大事。”
琴袖道:“但求秦女人帮忙,想来这里来交常常也不乏有宫中得脸的寺人,如有能联络皇后之人,恳请代为转告,帮我牵一条线,多谢多谢。”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秦拂雪面前。
秦拂雪抿嘴一笑:“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你这类人?拂雪不肯涉足朝廷肮脏之事,更不奇怪你为我做牛做马。”
古来懦夫订交如此,不想女子之间也如此有缘。因而两人一见仍旧,非常欢乐,各自拜了姐妹,缔金兰之结,对天发誓互不孤负,违者天必歼之。
琴袖安然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琴袖听后喟叹很久,秦拂雪悄悄握住琴袖的手道:“这类事我从未对别人提及……可就算再落魄得志,我也始终不忘我姓秦。”
琴袖见她局促,便笑道:“不怕。”
胜仙看了琴袖一眼,道:“是,是个女人。”
中心舞姬台上若无舞女翩跹此中,则或歌者清歌几曲,或有乐生弹奏鼓吹,丝竹悠悠,隔着潺潺水声,令人非常动容。
秦拂雪俄然大笑起来,摇得头上金翠叮当作响:“女人好眼力。看来你也并非常俗,佩服佩服。只是出身之说,既已成旧事也无可说之处,不知女人寻我,为的何事?”
秦拂雪才悄悄摆脱,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诓你的。”
琴袖便将理王各种遭受、母亲被幽废冷宫至今职位不保等事一一贯秦拂雪说了。秦拂雪点了点头道:“有这等事?可叹这是男人的天下,不是你我女人的。如果皇上那酒杯一砸把那刘选侍当即砸死,说不定她了局还好些。但是不幸刘选侍砸了皇上,那她便是要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