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荃,这些年来传闻你干了很多大事,官也做大了,现在是道员衔,还是按察使衔?”曾国藩充当过多次乡试主考和会试阅卷大臣,弟子甚多,但真端庄他指教过的受业生,仅李鸿章一人,见了李鸿章,天然有几分亲热,酬酢道。
李鸿章道:“老弟说得有事理,明日我便向恩师谈谈虐待长毛俘虏的事。”
曾国藩见李鸿章彬彬有礼,心中的不快消逝了,三角眼里射出赞成的光芒,细心扣问了李鸿章的近况。
这爱民歌一出,在坐的湘勇将领们面子挂不住了,对李鸿章心生不满,以为李鸿章一个安徽人,败军之将,刚来到湘军就给湘军挑刺,要管湘勇的军纪,最为不满的是彭玉麟,他一下对李鸿章没了好感。
“好!弟子正要跟着恩师学习。”李鸿章本来想独立带军,但他将绝望藏起,装出一副满心高兴的模样,对曾国藩说:“家兄曾跟我说过,筠仙有次草拟奏折,中有‘屡战屡败’四字。恩师看后,将‘战’‘败’二字互换位置,变成‘屡败屡战’,说位置一换,满篇精力大变。”
“高见说不上,实在长毛内里也有很多不幸之人,比如白叟和孩子,一定都是想造反的,抓了不消杀死。另有那些投降承平军的官兵,被贼围捉也情有可原,只如果故意归顺,就不要杀了。另有一些灾黎,被长毛勒迫,能够放他们回籍。”曾纪泽说,“湘军若能严于律己,宽待俘虏,分化长毛,不出五年,必定能平了长毛。”
曾国藩接过舆图,仓猝翻开,右手食指在图上快速地挪动,李鸿章送的舆图竟然连安徽的八府五州都有。
“恩师要交代门生何事?”李鸿章从速问。
这些天,曾国藩已经派人悄悄地到建昌旅店检察李鸿章的意向。下人回报说,李鸿章一向在旅店读书练字,并无回安徽的表示。
“恩师讽刺了!弟子虽蒙圣恩赏加按察使衔,但在您面前,永久只是门生。”李鸿章不以萧瑟为意,仍对曾国藩谦恭有礼,毕竟他是翰林出身,知书达礼这一块,连曾纪泽都自叹不如。
李鸿章此时提起这件旧事,曾国藩高兴地笑了,说:“眼下我恰好有一件首要的事要交给你,你先拟个初稿,明日一早到虎帐来。”
曾纪泽讨情后,曾国藩当天就传令叫李鸿章来虎帐相见。
李鸿章本身在安徽五六年,对团练和乡民的环境极其熟谙,又中过进士,翰林出身,不一会就一挥而就一首《湘军军纪歌》:“全军个个仔谛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端赖官兵来救人。百姓被贼吃了苦,端赖官兵来作主。第一安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官方鸭和鸡,莫借官方锅和碗,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砍柴莫砍坟上树,担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第二行路要打量,夜夜总要支帐房。莫进都会占铺店,莫向乡间借村落。人有小事莫鼓噪,人不躲路莫挤他。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更有一句紧急书,切莫掳人当长夫。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号哭不安居。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从中地保又讹钱,分拨各团并各部。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几条鱼。第三号令要严明,兵勇不准乱出营。走出营来就学坏,老是百姓来受害。或走大师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邀些地痞作伴计,买些烧酒同喝醉。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不幸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恐怕老将不安闲,还要出钱去赔罪。要得百姓稍温馨,先要兵勇听号令。陆军不准乱出营,水军不准岸上行。在家皆是做良民,出来从戎也是人。官兵贼匪本分歧,官兵是人贼是禽。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如果官兵也淫抢,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清楚,到处传出丑名声。百姓听得就心伤,下属听得皱眉尖。下属不肯发粮饷,百姓不肯卖米盐。爱民之军到处喜,扰民之军到处嫌。我的军士跟我早,多年在外名声好。现在百姓更贫困,愿我军士听经验。军士与民一家亲,千记不成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