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温热,入喉辛辣。
丑时。
“父帅,儿子真错了吗?”燕龙凄但是笑,挣扎着爬起,往城外望去,目光所及,只见燕云也正抬首上看。
燕龙哽咽着,眼角有泪,如血。
“孽障!”燕昌大怒,从腰间挂钩取下铜锏,对着燕龙头顶砸去。
“大帅此言差矣,若非大帅贤明神武,我等恐怕早成了城外枯骨,焉能苟活至今?”
“本帅哪来甚么宏福,反倒拖累了诸位才是。”
寅时。
燕昌兵马平生,早不知感情为何物,这一刻却被凛冽北风吹湿了眼眶。
他眯着眼睛,从世人脸上一一扫过,大喝道:“尔等听令,马上整军,上城楼驻防!”
燕云率先抓住龙头关城楼再次垂落的儿臂粗绳索,向下滑去。
“三弟,愚兄无用,你比为兄更合适站在这里……”
燕龙也是硬气,在兄弟搀扶下勉强坐起,不平道:“父帅,三弟少年参军,尚未婚配,更无子嗣,此番入阵凶多吉少,我为兄,岂能作壁上观不闻不问?”
“得令!”
很快,二百人便下去了一半,正在城下堆积整队。
“此话怎讲?”
当狄幽拿出三尺短剑时,燕云甚么都明白了,却假装懵懂不知,还和家兄一起观赏剑的锋利,乃至完美骗过了父亲。
“山川一程,也是难为你了,路途悠远,本身保重……”燕云轻声吟哦。
在十多名军士的吃力鞭策下,龙头关厚重的城门缓缓合上。
“诸位放心,车上之人自会为诸位讨情。”
“托大帅宏福,还活着。”
燕昌道:“上酒!”
风,剃刀般刮过苍茫关山,似吹响了号角。
燕昌一见此人,欣然道:“老兄弟,你还活着啊。”
“你们有些已跟着本帅交战了二十年,有些虽是近两年才参军,但作战勇猛,仇敌闻风丧胆……”燕昌指着城门外的坦途,说道,“尔等已为大虞尽忠,无愧大虞先民,本帅在此祝诸位一起顺风。”
但是,燕昌话语落音以后,却无一人挪动半步。
这些军士脸部涂了草灰,排成整齐行列,身着羌人战衣,戴皮帽,腰系弯刀,皮甲内藏,仅在胳膊处系着一条不如何显眼的红色布条。
“大哥,小弟此番夜袭敌营,乃是智取,何险之有?一旦找到敌酋,枭其首,必将敌营掀得天翻地覆,兄和父帅乘机而动,立奇功,朝王阙!”燕云用力握了握着兄长的手掌,展颜一笑,再向燕昌燕虎拱手道别。
燕昌道:“是本帅说得不敷清楚吗?”
“燕虎听令,待敌营火起,开城门,随本帅统御雄师直击敌营!”燕昌说完,抬腿就朝台阶走去,就在他身影即将消逝的顷刻,这才又弥补道,“燕龙坐镇龙头关,乘机策应。”
雪还是鄙人。
龙头关鏖战三个月来,战事更加吃紧,可大虞的王作为兵马大元帅,下达的号令只是令燕昌死守,不得有误。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燕昌只能咬着牙,率一众将士苦苦支撑,成果如何,他早已有所预感。
幸亏燕昌没有尽尽力,不然结果不堪假想。
大雪纷扬,城郭素染。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直捣敌巢!”
黑暗中,寥廓六合一片苍茫。
两年多之前,当时他还在王城的武威将军府奉养母亲,狄幽老是一副内敛、羞怯、笑容如花的模样,给他的感受暖和而温和。
这二百人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些是帅府亲兵,有些是百战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