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念德看向这年青的后辈,点头笑道:“当年勋德兄两眼如炬,时势看得比谁都清楚,你就看不出来?”
“你是何人?”
“李半州?”
范念德悔怨了,悔怨方才没有收下李家的田宅,这如果晓得他李家如此敷裕,这田宅不就是九牛一毛?
李伯言心说,这叫他如何答复?老爹败家,没脸来见,还是说妻妾成群,在庄子里吃苦?思来想去,李伯言低声道:“范公受党禁连累,家父故意互助,却爱莫能助。前来拜见,又怕给范公添堵,特命晚生过来奉上田宅,不至于在此委曲。”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永州大户,皆筑堤围田,广漠千里。大父当年占得先机,豪掷令媛,地步数不堪数,因此得了个李半州的别号。”
李伯言淡淡地说道:“家父李康达。”
“永州败……”驿卒差点脱口而出,赧颜一笑,“李家大郎稍等,这就通禀。”
李伯言见到脸上有些臊红的范念德,内心悄悄一笑,叫你打肿脸充瘦子,脸上却收起了笑意,朝范念德一拜,“范公廉洁高义,晚生还拿这些身外之物热诚您,实在是折煞晚生了。”
到了驿站,有驿卒上前,问道:“可有官文?”
“范公此话何意?”
范念德长叹一声,若不是之前李伯言二话不说,就送田宅留下了好感,这个时候准被他赶出驿站了。
“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归去替我感谢令尊美意,他日等老朽安宁下来,亲身上门拜见。”范念德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锦上添花之人向来不缺,唯独如许雪中送炭的,才是最缺的。
“范公此次领了致仕永州,不知领了甚么职?”
范念德点了点头,问道:“汝父为何不来?”普通来讲,范李两家有过世交之情,如何说都得是李康达过来拜见,派了个长辈过来,就有些奇特了。
“嗯,咳咳,这个……无妨,你既是勋德兄的后辈,也就是我的后辈,就别这么见外了。”范念德挥了挥手,脸上仿佛有些绝望,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搁谁内心不有些难受。
大宋的士大夫俸禄很高,异地为官却很奇葩地没有配套的室第,加上变更频繁,在外为官大略都是租房住。现在贬谪永州,范念德住在驿站也有很多光阴了,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未曾拿下,要么就是囊中羞怯,要么就是有人用心想让范念德丢脸。
“大郎天真了。”
“地多又有何用?再说,这都是你们李家的地步。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何意?”
“李半州。”
“这……”范念德问道,“永州半个州郡都是你们李家的?”
“纳粮进税。倘若永州每岁粮税比年广增,范公何愁无政绩?”
范念德喃喃失语道:“湖广熟,天下足?老夫也不希冀这个,能够自给自足,不必半仰给江、楚、庐、安之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伯言钻入马车,道:“驿站。”
范念德点头叹道:“何来政绩?”
见到李伯言收回地这么干脆,范念德也是嘴角一抽,这小子,懂不懂情面油滑,任谁都不得推让几下,直接就收归去了,真是不懂事啊。
“筑堤围田,湖广两地近年才得以鼓起,以是晚生才说范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苏常熟,天下足,如果范公管理恰当,不出十年,必定是湖广熟,天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