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又沉重叹了口气,将我抱紧,“莫离,莫离,我已为你痴了。如何办?”
我将身材贴紧他,悄悄唤了一声:“公子……”
他将大氅叠起来塞进马脖子下挂着的布囊中,说:“这是你的初/夜,于我,很贵重。”说着一手揽过我,探下头,又来啄我的唇。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坠子,红丝线系着,上面坠着一颗不知是甚么果实。深灰色,大要如老树根般丝丝缕缕,枝枝蔓蔓。他将丝线展开,慎重其事地拴在我的颈项上,说:“这个明天起就给你了,让它护着你。”
我说:“我不要妾位。”
我只求一世的他。是我求的太多,还是他要的太多?
我被他抱在怀中,同他是如此近。已不能再近了吧?
我只愿和他日日相对,管不得明日葬在他乡还是故里。
呵,我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他本不会来,他会一向包办下去,却想着再也不来。
我赶紧将大氅胡乱卷起抱在胸前,心想难怪霜娘那日在床前沉默很久。只怕是已经看破了。我还自发得瞒过了她。想来他也是晓得,只是当时哄着我放心。
我要跟着他,去看他所看,听他所听,经历他经历的,无法他无法的。
身后的事,我管甚么!
但是这六合无涯,波澜壮阔,丘壑万千。此人海茫茫而又荒凉,遥眺望不到边沿。蓦地回顾间成千上万的人已擦身走过再不相见。而我,在那万千人潮中得了他,便紧紧抓住,直到永久。
他叹了口气,又翻过身来,看着我说:“可惜我长你太多,早已娶妻――等得空的时候,我带你回趟故乡。给我父母和老婆如罗氏敬个茶,就做个妾好么?”
我大惊:“不要!”
这才发明淡色的大氅上一片狼籍,那几点落红浸在此中已经化成淡红色,边沿印开,如同几朵绽放的春日海棠。
次日凌晨,天刚发白。我醒来,见身畔火堆已熄,只要星星点点的余烬还发着红光,一闪一闪,似不甘心。
他一身戎装站在微微晨光中,英姿矗立,惊才风逸。那剑眉星眸,古雕镂画,我看得有些痴,竟忘了要说甚么。
我笑:“你死了,我也随你摆布。”
除非死别,毫不生离。
那是方才半年之前的事情!如此羞于开口的事,如何尽被他在梦里见到了!我羞赧得无地自容,推开他撇开脸去,恨不得立即在他面前消逝,只感觉脸颊火烧普通。
“不离!”我将手贴在他的胸口上,果断。心如盘石。
他一字一句说得那么和顺,像春日里潺潺缓流的溪水淌过河底的卵石,像上好的丝缎滑过光滑的皮肤,像蜂蜜悄悄滴进柔白的牛奶中。
“公子。”我唤他。声音低低的,感觉害臊。
他公然是我的造化吗?那三生石上他的名字中间,公然是我吗?
他也笑,抬手悄悄扒开我额角的头发,答道:“我在梦里见过你。”
春熙楼带出来的名字,确切该改。
他走过来,蹲下身将滑落的大氅给我重新裹好,说:“不冷么?就晓得痴看,跟傻子一样。”
不公允!我伸手紧紧抱住他。把他给我吧!我对这刻薄的天下再无所求了!
“不要。”我回绝,“洗了吧。”
见他已穿戴整齐,正在枯树边清算他的马鞍。这才放心。
他说:“如何是哄你?莫非你在梦里唤我的名字也是哄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