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你死了,我也随你摆布。”
“不要。”我回绝,“洗了吧。”
他公然是我的造化吗?那三生石上他的名字中间,公然是我吗?
春熙楼带出来的名字,确切该改。
我被他抱在怀中,同他是如此近。已不能再近了吧?
我心中欢乐,又有些羞赧,掩在大氅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他在一旁见了又笑:“还害臊么?”凑在我耳边悄悄说:“昨夜已将那里都看遍了,还遮甚么?”说完在我的耳垂上悄悄一咬。
他浅笑着,说:“我十二岁时梦见一个婴孩出世。以后,她就在我的梦里一每天生长。你小时候喜好穿红色的衣裙,家里有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我梦到你抱着那只猫跑到我面前,唤我,如愿,如愿。常梦到你,两三天就一回,偶然每天梦到。我梦到过你在一条河边被人带走。”说到这里他垂垂敛容,一脸的哀痛,“当时你哭着喊我,如愿,如愿。我却追不上。”
错了,他错了。他不懂一个决意为爱献身的女子心中所想。但是我还是打动,他在为我寻一个善终。
他无法笑道:“这事今后再说吧。”他看着我,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如何?”
“这是甚么?”我低头去看,伸手悄悄拨弄着。
我不敢再往下问了。我怕从他口中说出一个残暴的本相。眼角瞥见他堆在一旁的铠甲,想,我一世只求这一个郎君,而他一世却不但求这一个红颜。我和他,人生的度量,必然是不一样的。我不过是他在彻夜此时此地一个和顺梦境。他今后不会再被阿谁梦惊扰,过了彻夜,他还是要披挂上阵,兵马倥偬。或功成名就,或马革裹尸。
我昂首嗔道:“你是哄我的!”
“千丝菩提子是菩提子中极贵重的一种,能够顺百事,解千愁。”他抚着我披垂在肩上的长发,“这就是我对你的寄愿,愿它助你百事顺利,千愁得解。”
“不离!”我将手贴在他的胸口上,果断。心如盘石。
“那如何行呢?”他悄悄一笑,用手指梳着我散落下来的长发,像哄一个孩子,眼里尽是垂怜,“我总会比你先死。若到了那一天,你知名无分无依无靠要如何办?”
四周一片温馨,连秋虫都不叫了。只有身畔的篝火中燃着的树枝收回噼啪的声音。
“这是千丝菩提子。”他说,“我家几代信佛,我也坚信佛教。这菩提子是我出世时家里从庙里请了,由高僧大德诵经加持后又给我亲手戴上的。多年来我从未离身,它也一向保我安然顺利。”
“如愿……”我闭着眼悄悄唤他。他的臂膀,他的胸膛,今后今后,是我唯一的倚靠了。
他俄然附在我耳边,奥秘地说:“我还梦见你初度来天葵,半夜里坐在床上哭。见到我还是哭,口中不断地说,如愿,我要死啦!”
他也笑,抬手悄悄扒开我额角的头发,答道:“我在梦里见过你。”
他点头一笑,抓过我的手去铺平,用手指在我的手内心一笔一划写着,口中渐渐说道:“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他一字一句说得那么和顺,像春日里潺潺缓流的溪水淌过河底的卵石,像上好的丝缎滑过光滑的皮肤,像蜂蜜悄悄滴进柔白的牛奶中。
我飘飘然不能自拔,鼻间都是他的气味。他是让人如此轻易沦亡的男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人醉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