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向来如此,离侠还没有风俗么?”
巫王坐到床前,哽咽着说罢,握住季礼充满厚茧的手掌,哀思不已:“恺之平生忠勇刚烈,孤负你很多。恺之可不足愿未了?”
东阳侯薨逝,举国记念,巫王以国礼葬之,亲身扶棺出侯府。沧溟百姓自发堆积在道旁,为东阳侯送行。
说罢,他拎起酒壶,轻身而起,再无顾念的扬长而去。
“是,爷爷,剑儿记着了!”
提起此事,离恨天便觉头疼,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的道:“提及来有些奇特,那夜他入宫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季剑大恸,伏在床边,放声痛哭。
九辰客气的同长公主意过礼,未等长公主开口,便道:“姑姑要说的话,子沂都明白。姑姑大可放心,今后,子沂不会让阿剑难堪,也不会让东阳侯府堕入危难。”
他闭上眼睛,仿照着九辰的模样,深深吸了口冷风,又皱起眉:“冷风穿肠,很解气么?”
次日早朝,刚担当侯爵的季剑以“少不经事,恐难承国之兵事”为由,主动将兵符上交巫王。自此,巫王独掌兵事大权,百官唯右相桓冲、国尉史岳马首是瞻。
季剑足下发软,摇摇摆晃的灌了口酒,苦笑道:“为甚么母亲老是如此防备阿辰?”
离恨天凉凉一笑,没说话,然后撩起青袍,竟和那少年并肩坐在了墙角。
两个少年闻言,双肩颤抖得越加短长。
阁内,两个少年跪在床边,皆灵巧的把脸贴在东阳侯刻薄的手掌上。床上,老侯爷安然睡去,神态宁静。
季礼浑浊的双目,迸出一道炙热光芒:“只是……有些话,老臣若不说,就再也没有机遇了。”
“王上能承诺老臣么?”
演武场外,柔福长公主端倪静和,无声立在花木以后。
两人立即胡乱抹了抹眼睛,听话的将手递到老侯爷掌中。
东阳侯重新躺回榻上,目光却紧紧缠着巫王身后的黑袍少年,虎目模糊含泪。
季礼望着并肩跪在他面前的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眼角缓缓流出泪水,尽是牵挂和不舍:“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孩子。”
九辰悲怆难抑,怔怔走到床前跪下,低着头,双肩狠恶的颤抖起来。哑忍了一起,他终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肆意抽泣。
听巫王这么说,季礼认命般感喟一声,目光复投向跪在床前的黑袍少年,道:“老臣有几句话,想伶仃跟殿下和剑儿说,王上可否应允?”
吐了半天,他也只吐出一地混着酒气的酸水,直到喉头一甜,溢出血丝,他才感受胃里舒畅了一些。九辰失力般靠着墙角坐下,闭起眼睛,大口吸着冷风,来减缓胸口的憋闷。
九辰微扬嘴角,黑眸敞亮逼人:“阿剑,我很记念,我们在剑北纵马长歌的日子。但愿,今后我们另有机遇如昔日那般畅快。”
“老臣兵马平生,替先王和王上开疆拓土,保巫国边疆二十余载安宁,上对得起巫国百姓,下无愧列祖列宗。此生,了无遗憾。”
可细看两个少年的眼睛,却都凛冽敞亮,非常腐败。他们已喝了整整一日一夜的酒,却仍旧没能如愿醉去,反而越喝越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