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接
一曰:凡国之亡也,有道者必先去,古今一也。地从於城,城从於民,民从於贤。故贤主得贤者而民得,民得而城得,城得而地得。夫地得岂必足行其地、人说其民哉?得其要罢了矣。
殷内史向挚见纣之愈乱利诱也,於是载其图法,出亡之周。武王大说,以告诸侯曰:“商王大乱,沈于酒德,辟远箕子,爰近姑与息。妲己为政,奖惩无方,不消法度,杀三不辜,民大不平。守法之臣,出走周国。”
悔过
夏太史令终古出其图法,执而泣之。夏桀利诱,暴动更甚。太史令终古乃出走如商。汤喜而告诸侯曰:“夏王无道,残暴百姓,穷其父兄,耻其功臣,轻其贤能,弃义听谗,众庶咸怨,守法之臣,自归于商。”
三曰:人之目,以照见之也,以瞑则与不见,同。其所觉得照、所觉得瞑异。瞑士何尝照,故何尝见。瞑者目无由接也,无由接而言见,谎。智亦然。其以是接智、以是接不智同,其所能接、所不能接异。智者,其所能接远也;愚者,其所能靠近也。所能靠近而告之以远化,奚由相得?无由相得,说者虽工,不能喻矣。戎人见暴布者而问之曰:“何故为之莽莽也?”指麻而示之。怒曰:“孰之壤壤也,可觉得之莽莽也!”故亡国非无智士也,非无贤者也,其主无由接故也。无由接之患,自发得智,智必不接。今不接而自发得智,悖。若此则国无以存矣,主无以安矣。智无以接,而自知弗智,则不闻亡国,不闻危君。
晋太史屠黍见晋之乱也,见晋公之骄而无德义也,以其图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威公问其故,对曰:“臣比在晋也,不敢直言,示晋公以天妖,日月星斗之行多以不当。曰:‘是何能为?’又示以人事多不义,百姓皆郁怨。曰:‘是何能伤?’又示以邻国不平,贤能不举曰:‘是何能害?’如是,是不知以是亡也。故臣曰晋先亡也。”居三年,晋果亡。威公又见屠黍而问焉,曰:“孰次之?”对曰:“中山次之。”威公问其故,对曰:“天生民而令有别,有别,人之义也,所异於禽兽麋鹿也,君臣高低之以是立也。中山之俗,以昼为夜,以夜继日,男女切倚,固无歇息,康乐,歌谣好悲,其主弗知恶,此亡国之风也。臣故曰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见屠黍而问焉,曰:“孰次之?”屠黍不对。威公固问焉,对曰:“君次之。”威公乃惧,求国之父老,得义莳、田邑而礼之,得史驎、赵骈觉得谏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黍。对曰:“其尚终君之身乎!”曰:臣闻之,国之兴也,天遗之贤人与极言之士;国之亡也,天遗之乱人与善谀之士。威公薨,肂玄月不得葬,周乃分为二。故有道者之言也,不成不重也。
四曰:穴深寻,则人之臂必不能极矣。是何也?不至故也。智亦有所不至。所不至,说者虽辩,为道虽精,不能见矣。故箕子穷于商,范蠡流乎江。
晏子之晋,见反裘负刍息於途者。觉得君子也,令人问焉,曰:“曷为而至此?”对曰:“齐人累之,名为越石父。”晏子曰:“嘻!”遽解左骖以赎之,载而与归。至舍,弗辞而入。越石父怒,请绝。晏子令人应之曰:“婴何尝得交也,今免子於患,吾於子犹未邪也?”越石父曰:“吾闻君子屈乎不己知者,而伸乎己知者。吾是以请绝也。”晏子乃出见之,曰:“向也见客之容罢了,今也见客之志。婴闻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讥辞,婴能够辞而无弃乎?”越石父曰:“夫子礼之,敢不敬从。”晏子遂觉得客。俗人有功则德,德则骄。今晏子功免人於厄矣,而反屈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令功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