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檀生俄然恨极了她这张脸。
她死前最后想到的人竟然是那对狗男女?
他肥,他应当好吃点儿。
那姑子笑得花枝招展的,一脸得色,“快快快,快给钱!今儿你都输我十五个铜子了!昔日女冠就爱带你出门卜卦,你且算算,你还得输我多少?”
正觉女冠看了眼赵檀生,“卜卦推演,岂容尔等儿戏…”
“头儿!那姑子最都雅!脸嫩得能掐出水,腰细得一手就能折断!”
一个很清澈的女声。
每四块牌为一墩,一墩为一分,一分就是两个铜子。
“砰――”
正觉女冠站在最前面,神容庄严,如同一尊石像,冷眼旁观这三五盗贼飞奔进道观中抢砸糟蹋。未几时盗贼出来了,一肩背了一大筐糙米,一手提了一只功德箱,冲头子邀功,“里头好多粮食!”
赵檀生双眼赤红,抿嘴不言,紧紧揪住正觉女冠的衣袖。女冠见状反手一推,赵檀生咚地跌坐到地上,再手脚并用起了身。
话未完,便有盗贼一窜而出,抱着一只木匣子喜形于色,“头儿,内里有十来个银锭子…”
袁修,本来一向与他寡居的婶娘有轻易。
亭子别传来沉稳的女声,姑子们都转过身来,连道“正觉女冠”,赵檀生从速站起家来,见女冠过来,伸手将她扶住,叫了声,“师父…”
赵檀生把骨牌往里一推,看了那姑子眉眼,也笑,“你也放肆不了多久了,顶天再输你七个!”
可正觉女冠是真有本事,不然旁人提及东岳观也不会用一个“灵”字了。
她乃至来不及见袁修一面,便被塞进一抬小轿里十万孔殷地送到了东岳观。
“平文…”
赵檀生对家一算,那拿在手里头吃的牌放也不是,丢也不是!
那头子看也不看,伸手把人一推,一个跨步向前,满脸横肉,“香火这么旺的一座道观,一点粮食算个屁!观里头的香火钱,都被你这老尼私藏在哪儿?”
赵檀生跟着学了五载,最善于的是看人骨相。
卜卦推演非易事,跟着女冠算卦堪舆,堪堪五年能成多少大气候?不过外相罢了。
当然是痛快一日是一日了!
众姑子皆舒了口气,若为劫财倒还便宜,只怕还顺道揩点别的...
姑子们尚且还来不及躲,便听观外马蹄阵容浩大。“踢踢踏踏”地向道观而来,为首之人蓬头垢面,看道观内烟雾袅绕,脸上升起调侃与怒意,“日他娘的鬼,外头都吃不起饭了,道观内里还在祭香火!去搜!内里必定有好东西!”
一点儿也不慎重。
这便是赵檀存亡前最后的祈愿。
赵檀生平生第一次像个贩子恶妻,骂了句娘。
克日观中香客锐减,许是因年关将至,来交常常的人都少了,骗钱这个行业进入了淡季。
正觉女冠把檀生向前一推,低声道,“合真,你先走,到山上去,粮缸下有个地窖。”
不过就是些外相也唬得住世人了,看卦有三宝,能说会道眼力好。有眼力见儿,香客的出身就晓得了一半,穿杭绸的多是商贾家,喜好赶时髦;带银饰用心的多数是官宦家的女眷,自矜身份,未几言多语;面露愁态,样貌端方,左顾右盼的妇人许是家里不得宠的正房太太;还得能说会道,若老太太身边带着个穿直缀的少公子,多数是来求科举,看看少爷眉毛是非,看看右手有没有茧,说几句吉利话,到时候能考上是“承您吉言”,落了榜是“焉知非福”,都能圆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