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一边叮铃哐啷地翻找着,一边焦心肠喃喃道,“我的剑,我的剑呢……”
斛律光眼中一亮,一把接过剑配在腰间,然后连声催促道:“快,快去拿我的朝服!”
听到响动的仆人们纷繁涌了出去,但是斛律光却仿佛十足看不见般,如同绝望中的困兽般在房中孔殷地团团转着,满头大汗地像是要找甚么东西,翻得一片狼籍。
晨起的时候,他照了镜子,看着镜中鬓边的斑白之色,以及脸上纵横的皱纹,俄然明白本身真的已经老了,这具躯体连着心一起老了。
乞骸骨,顾名思义,是为了能让骨头葬回故里而告老回籍。
呵……除非她是千百年才出一个,能与夏之妹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春秋之骊姬对比的红颜祸水!
送走了宦者,斛律光面前终究一点点规复了色采,他甩开了幕僚的搀扶,毫不承情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日……入宫,我需求戳穿那妖女的真脸孔!”
梦回吹角连营。
“不必多言。”斛律光如同军中令行制止般抬了抬手,“我已筹办上书乞骸骨。”
他再次坐到桌案前,磨墨,提笔。
听闻他的话语。斛律光本来非常果断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了下来,方才还是一掌断金裂石的一身勇武,此时这个万夫不当的老将军却俄然打摆子般地颤抖了起来。话语流露着非常的苦楚:“但是……不诛妖邪,我大齐亡矣!亡矣!”
斛律光将剑出鞘,寒光冷冷的宝剑为他带来奇特的平静和力量。眼中如同魇着了的焦心之色垂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钢铁般的果断和果断,他冷冷吐出一句话:“入宫!”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那黄沙连天的无垠疆场,那长河夕照的落日古道,杀不尽的仇敌,砍不完的头颅,一次又一次的熬夜推演,是那么冰冷、壮烈、血腥……但是这统统,对于斛律光而言,倒是那么的熟谙,那么亲热。
幕僚没想到一贯只知勇往直前的将军终究萌发了退意,还将来得及再说甚么,就见一个家仆仓促地走了出去,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报,恭恭敬敬地递到斛律光的案头。
“都督!”
很久,斛律光终究寂然坐倒。
“剑、剑……剑在哪啊?”家仆也慌了手脚,慌乱地反复着,然后一个家仆俄然想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房,从库房里取来一把尘封了的宝剑,手忙脚乱地捧上来,“郎主,是不是这把?”
幕僚几乎掉下泪来,然后深吸一口气,“都督,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还没等斛律光出去检察,房门便被径直推开,一个小黄门趾高气扬地抖出一张黄绢,拖长了音道,“圣上有旨,赐咸阳王骏马一匹,明日可乘至东山游观。”
……
方才混乱中,从破裂桌案下找到那张信笺的幕僚终究看完了信中内容,厉声道,“都督,去不得啊!都督莫非忘了,这是邺城,不是疆场!不是称心恩仇的处所!若要逞一时之快,必会殃及子孙、遗祸无穷啊!”
“都督?”幕僚第一次被斛律光如此可骇的神情所吓坏了,谨慎地问道。
因为只要白叟,才会记念畴昔。
幕僚的神采非常凝重,将手中奏报递上,“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
“现在陛下对她言听计从,都督此时如果进言,只会适得其反。”幕僚也平复了一下表情。沉吟了半晌,“若要让陛下信赖她是齐人,只要让陛下本身查出来……都督如果将这份谍报不声不响地让陛下身边亲信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