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光阴，只他一人经常来找岩弟玩耍，而卫玟，自从他那次嚷嚷着说要去求姨母让他娶我后，就再也未曾来过。
“不然呢？就如许蜗居于府中，养一辈子的病吗？”卫恒嗓音沙哑，尽是苦涩。
一日，我遵循太医的叮咛，夙起去园中汇集竹叶上的露水来给母亲煎药，不想却好巧不巧遇见了卫恒。
我退开几步，躲在一丛花树后，怔怔地看着他院中的青砖黛瓦。
我悄悄等他说完，再施一礼，“若荀令史再无别的指教，小女先走一步了。”
毕竟，我还是没有去看望他的伤势。
姨母对我一家有恩，我又何必多事，让她再为卫珠的不懂事而烦神。如果她是以重罚卫珠，再被卫恒姐弟晓得了，猜出是卫珠告的密，岂不更增彼其间的怨怼。
我不知姨母是否已知卫恒所染“急症”的真相，又不便相问，便只点点头，也未几说甚么。固然在卫恒那边碰了个大钉子，但是姨母却仍不肯放弃让我和他结成秦晋之好的执念。
这句话如同一只重逾千斤的石磨，在我心上来回碾压。他话虽说得含蓄，却比方才荀渊直言快语的刻薄讽刺更加伤人百倍。
远远瞥见那道矗立的身影，我步下便是一滞。
卫恒并不睬会我的问候，倒是立在他身侧的荀渊忍不住出言，替老友打抱不平。
卫珠被我这些话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愤怒之余，脸上模糊现出惊骇之色。
不想，方走了几步，一抬首，又见他劈面而来。
想是姨母见卫珠年幼，又最是渴念依靠父亲卫畴，便未曾对她如此这般言明短长，亦是想着她年纪尚小，虽对卫恒姐弟有些牢骚，只要多加管束勒令，便可保相安无事。却不想她竟仗着卫畴的宠嬖，直接告了卫恒一状，昔年夙怨未解，现在又添新恨。
卫珠不平道：“都一样是爹爹所出，凭甚么我们就要受三哥和长姐的气。我不过不想娘亲整日对他们忍气吞声。”
但我并不是白白替卫珠保守这个奥妙。我要她从今今后，再不准对卫恒姐弟有半分不敬，更不准再到卫畴面前去告黑状，不然我就把她做下的那些错事，全都奉告姨母晓得。
我淡淡道：“你当卫恒是无脑之人吗？莫非他会猜不出是何人告发害他挨打？不管他猜出是你也好，是我也罢，又有甚么别离，这笔账最后都会记在姨母头上。”
不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荀渊已在一旁急道：“子恒，你竟真要应下这门婚事吗？你——”
一个月前，他的伤势便该病愈，可他却仍旧“养病在家”，整日闭门不出，不知是又添新病，还是仍被卫畴惩罚，在家闭门思过。
被打了三十军杖，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
“想不到，当日子恒冒着性命伤害所救之人，竟是这般品性。明知公子偶然，却偏要仗势逼婚，乃至还告到司空面前，害得子恒“身染急症”，甄女公子真是妙手腕，不愧是出身王谢的大师闺秀！”
想是为了避开我，他亦绕道而行，成果好巧不巧，我二人又给撞到了一起。这时我才发明，他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荀渊。
想不到此人看上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骨子里却刻薄刻薄，口锋如刀，我再是好性儿，也心生不悦，正待反唇相讥，卫恒俄然开口道：“伯昭，此事再也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