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公子留步!”我擦去脸上泪水,上前几步道。
卫恒终究转过身来,极有压迫感地逼视着我,“女公子此话当真?”
单从史乘上那平平约略的百十余字里,便已能想见当年乱军当中刀光剑影的各种惨烈,何况现下,当年亲历之人,亲口对我陈述当日他的所见所闻。
就在我和卫恒婚期的前一天,军中传来急报,董焯率二十万雄师兵临城下,卫畴积年所藏粮草辎重尽数被其所烧。
他既已对我挑明心迹,我亦有很多言语不吐不快。
平生第一次,我晓得了心碎是多么滋味。本来在他眼中,我那些为姨母、为天下女子辩论之言全都是不经之言,是教唆他们父子干系的诛心之语?
我再也站立不稳,踉跄退后了两步。
“女公子既已得偿所愿,又何来这很多不经之言,教唆我父子骨肉之亲?”
待母亲入土为安后,我只消将真相奉告嫂嫂晓得,她的脾气比我还要刚烈,定会带我到那处世外桃源,避世而居。
我有些惊奇地看向他,此人这句话问的倒有些君子之风。
我心神不宁地又煎熬了旬日,再有两天,便是我和他的婚期,可他那边却还是统统如常,没有涓滴非常。
荀渊还要再替他补上一句,“子恒当时才只要五岁,心伤两位兄长英年早逝,痛哭了三日夜,连嗓子都哭坏了。
我泪眼昏黄地看着卫恒高大的背影,瞬息之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刹时,我情意已决。
他头一次对我说了这很多话,句句惊心动魄。
可我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若我不是姨母的亲眷,公子可还会这般嫌弃于我?”
我和嫂嫂归去时,特地记下了途径,第二年还去那边赏了一回桃花。当日哥哥战死洛城,嫂嫂带着我们从洛城逃出去时,便是筹算带我们逃到那一处桃源里,自此避世而居,待到战乱停歇,天下承平,再重入俗世。
可见当日落空两位兄善于他而言,是多么庞大的伤痛。
荀渊还想再持续诘问,却被卫恒出言相阻,他语声冰冷,“伯昭,女公子既不肯说,我们又何必再问。卫某只是迷惑,女公子既然逼婚在前,目睹将得偿所愿,却为何又要逃婚?”
卫恒音色沙哑,低声道:“我只晓得,当年在宛城,我落空了两位远亲的兄长。年老将马给了父亲,被追兵赶上,剁成肉泥。二哥抱着我纵马疾走,被乱箭射成筛子,我却被他护在怀里逃得一命。我母亲哀思之下,不肯再见父亲,自行归宁,不到一年,郁郁而终,这统统皆是因何而起?”
昔年姨母为免宛城百姓遭卫畴屠城,被她夫家小叔献给了卫畴,本日为求援手退敌,我亦被卫畴献给了汝南程氏。
“就因为我姨母的原因?我晓得公子因当年之事对我姨母心有芥蒂,我只想问您一句,当年之事,是我姨母敬慕司空的权势,主动到他帐中,还是逼不得已,为了洛城百姓免遭屠城之祸,被人强行献给司空?”
我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母亲现在病重,太医说最多……也就三个月了……”
我们缘花溪逆流而上,忘路之远近,行至水源处,见一山,在埋没处发明一处山口,走出来一瞧,竟是别有洞天,内里桃花漫山遍野,东风过处,落英缤纷,竟是一处无人居住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