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承诺了我这约法三章。
这也未免太想当然了吧?
“古来礼俗,这合卺酒只需饮一次便好,将军莫非还想酒过三巡不成?”
他虽没写我要求的第二件事,却将他承诺的“只须我放心做他老婆”这一条非常慎重地给加了出来,还补了八个字,“一世相守,不离不弃”。
“至于父亲百年以后,夫人当时必定已做好筹算,要去归隐山林,就不消怕卫某会冒昧夫人了?”他持续讽刺道。
我身形一僵,“将军这是何意?”
“夫人勿怕!地上潮湿,女子如何睡得?倒是卫某在军中,这地铺早睡得惯了。”
我微微一笑,也朝他暴露相逢后的第一个笑容,“固然将军允了妾身所请,但为了放心起见,还请将军将允我的这三件事,亲笔写于羊皮纸上,也好异日做个见证。”
就当是……补上他宿世欠我的那杯合卺酒吧。
见这婚仪最后一礼已成,我放下匏瓜,便欲起家去洗漱安息,哪知卫恒长臂一展,拿过一边的羹斗,又往那两片匏瓜中倒起酒来。
若非他本身将这个把柄送到我手上,我又怎敢跟他约法三章,最多不过以死相胁,不准他婚后碰我罢了。
卫恒脸黑如墨,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在压抑几欲喷薄而出的肝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要看到我内心去。
“你――”
我方说了一个字,卫恒的食指已悄悄按在我的唇上。
“既然将军自傲不会失期于我,那又何惧再多写上这几笔?”
我不闪不避,迎着他骇人的目光,安然与他对视,未曾摆荡分毫。
“敢问将军,我方才明显是约法三章,将军为何却只写了两件事,那第二件事,为何不写?”
我说完,从柜中找出一张毡毯铺到喜案边上,再走到床尾,去取另一床锦被。
他却得寸近尺,又挤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卫某只是想提示夫人一句,在我们府上,夫人如何唤我都无妨,但到了相府,还请夫人唤我一声――夫君。”
“归正,若我敢不顺从,夫人只消去求父亲做主,又何惧少写上这几笔?”
我却表情大好,将那纸护身符藏于怀中,笑吟吟道:“将军若再说下去,只怕又要为妾身温酒了。”
不知怎地,我俄然想到宿世我和他始终未曾共饮的合卺酒,沉默半晌,重又坐回喜案边,悄悄地看他温酒。
“夜色已深,何不共饮此杯?”我端起匏瓜,朝他举手表示。
“如果丞相在日,我自是不怕将军不守承诺的,可他日丞相百年以后,将军再无顾忌,只怕……”
想不到这一次的新婚之夜,竟和宿世全然分歧。虽我和他还是未行敦伦之礼,但以往和我相对时,老是覆盖在他身周的冰冷冷酷,现在竟似是溶解了大半……
他将床榻让给我,本身去睡地铺也就罢了,但凡是个君子,皆会如此。
四少夫人何氏也凑过来,正想搭腔,已有宦者通报:“大王与王后驾到!”
卫恒冷哼一声,命人拿来了笔墨并一卷羊皮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不过半晌,便已写好。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我才沉入梦境,一夜无梦,直至天明,竟是可贵的好眠。幸亏未曾误了回丞相府给舅氏和姑氏敬茶问安。
因是新妇盛妆,光取下我头上所戴的簪钗玉梳,御去面上红妆便花了很多工工夫,待我好轻易洗漱结束,回到内寝,筹算安息时,却发明卫恒身着里衣,正大喇喇地半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