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姨母安静的面庞,我本来慌乱的心也垂垂安宁下来。
卫恒点点头,“当日之事我都晓得了,想不到,竟是她救了你,等陪你用了早膳,我便去看看长姐。”
他说着,便上前一步,竟是想将我抱起来?
久别不见,这张脸比起先前竟是瘦了很多。
我扶着她道:“长姐此番对我舍命相救,畴前各种自当揭过不提。您是子恒的长姐, 便也是我的长姐, 我只愿与长姐从今今后,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鬼域, 都能姑嫂敦睦!”
我和姨母这才完整放下心来,觉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光荣。
一时之间,我顾不得腿上传来的疼痛, 一把抱住她道:“你感觉如何?”
他却浑不在乎,悄悄捏了捏我的下巴,皱眉道:“我瘦了没甚么要紧,倒是阿洛怎也清减了这很多,下巴都尖了,但是又没有好生用膳?”
她神采惨白,苦笑道:“看来我们明天真的是要命绝于此了。弟妹,你可愿宽恕于我?”
我这才晓得,为何当日竟是荀渊领着虎贲营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
卫畴当然赞美他救人之功功不成没,可也痛斥他疏忽军纪,竟然无端斩杀虎贲营主将,这亦是足以杀头的大罪,终究功不抵过,除了降职,还罚了他三千贯钱,为被他杀死的那名将官治丧,且而后须奉侍其家中长幼。
可那虎贲营的将官,严守军纪,不见兵符,便是李通拿了丞相府的令牌去都无济于事,何况荀渊一介文官。
但是,当卫畴返回邺城后,论功行赏,论罪当罚,对再次令他大失所望的亲子卫玟,直接毫不包涵地关入天牢。而对及时得救,救了我们统统人的大功臣荀渊,却没有任何封赏,反而被连降了三级。
人之将死,那些前尘旧事, 另有甚么是不能放下的呢?
那箭正中她肩头, 深达寸许, 一缕殷红的赤色缓缓漫了出来。
卫玟直到兵变被停歇后的当天早晨,才重新呈现在世人面前。精确的说,他是被抬到姨母面前的。倒不是他受了甚么伤,而是酒醉未醒。
他返来时已是半夜,他也不唤醒我,就那样坐在床前守了我大半夜,直到天明。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底的焦心体贴让我微微一怔,还不及说些甚么,他已然惊叫道:“夫人的裙子上为何有如许多的血,但是受了伤?”
直到他俯下、身子,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唇上,滚烫灼人。我才真的确信,这不是又一场梦,我的梦中人他是真的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仓猝展开眼睛,和姨母对视一眼,荀渊对卫氏的忠心无庸置疑,我们瞻仰好久的救兵终究到了吗?
只不过,先前不是李通拿着相府的令牌去调虎贲营的吗,为何领着人赶过来的倒是荀渊?
我们本已闭目待死,哪知本来短促的箭雨却俄然停了下来,一道焦心而高亢的嗓音远远传了过来。
姨母派人找了他好久,终究在邺城城北二十余里外漳水边的一处村庄里找到了他。他躺倒在一艘划子当中,身周尽是喝空了的酒坛。
“陛下和齐王妃勿慌,臣荀渊救驾来迟!”
卫玟却只抿紧了嘴,不肯将本相合盘托出,只说是他本身胡涂,玩忽职守,有负父王重托,甘心受任何奖惩。但对那约他到城外的女子是谁,不管卫畴如何逼问,乃至气急之下,抽了他数鞭,他也还是守口如瓶,果断不肯透露那女子的姓名。